托尼也没讲过自己意会到了什么。
但两人就已经在无声之中完成了一次交接，默契到无须更多言语了。
“喂，喂。”梅林张开五指，在彼得面前晃了一下，他纳闷地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刚才是开了个玩笑了，不过，这个玩笑应该没这么严重，感觉小彼得你都快傻掉了……”
“我……没事。”
彼得摇摇头，他倒是想要掩饰一下，奈何天生长了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只要有一点点情绪上的风吹草动，立刻就红了眼眶。这倒是吓到了梅林，他举起手，摸摸彼得的头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能露出了伤脑筋的微笑：“到底什么事情这么伤心啊……”
彼得吸了吸鼻子。
“……说出来给我开心一下。”
彼得：“……”
原本的一点点伤感，瞬间就被梅林这句没心没肺的话给冲散了。彼得嘴角抖了抖，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担心我做不好。”
梅林一愣：“做不好什么？”
“做不好英雄这项工作啊。”彼得用手托着下巴，目光飘开，就是不看梅林，“托尼先生用了全息投影技术来训练我，虽然，我知道那只是光和影的假象，下面其实都是训练的假人。但是……”
但是，训练时，彼得的蛛丝和那个金发的小女孩的手擦过。就差那么一厘米……不，甚至不足一厘米，对方就坠落了下去，被外星怪物拦腰斩断。
托尼喊了停。
全息投影褪去，那位金发小女孩所在的位置，呈现的是一位等重量的，连五官都没有的机械人偶。托尼先生和彼得简单地讲了几个需要他注意的细节，但彼得的注意力却飘散开来。
就在刚才——
就在他失手的瞬间——
金发女孩脸上从希望转而绝望的变化，是那样生动，让彼得陡然意识到，一条生命就这样轻飘飘地彻底消失了——不，那只是假人而已。
但真正的生命，也会这样脆弱吗？
彼得忍不住想，他知道，自己获得了这样的能力，自然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世界观尚且没有完全长成的孩子，遇到问题，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困惑、不动摇。
“我害怕我做的不够好。”
考试考砸，顶多是回家被梅姨的一顿教育。
告白失败，顶多是天天背着同学的嘲笑上学。
而超级英雄的一星半点的失误，也许就是千万个生命的消亡，转瞬之间，甚至连应有的悲鸣声也细微到听不见。可即便如此，生命的重量也从来不曾改变。
他真的能做到这一切吗？
“我说你啊。”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到了彼得的头顶，彼得抬起头，看见梅林低着头看着他，白发青年的脸上微笑非常温柔，浓密的白发蔓延过肩膀，最后垂落在地板上，仿佛在黑暗的走道上发出细微的光。
梅林的眼底也有光。
柔软的，明亮的，宛如倒影着整条银河。
“……真的笨死了。”
彼得：“……QAQ”
等等，他的智商明明是经过托尼先生认证过的！毕业后一定能上麻省理工的聪明，你为什么要骂他笨。而且，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来安慰他吗？过、太过分了啦！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来，过来，彼得。”梅林根本没有管彼得的那点多愁善感，他抓住彼得的手，带着他在走道上一路狂奔，很快，梅林就带着彼得来到落地窗户前。
彼得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仿佛是另一个黑暗宇宙的景象腐蚀了这个世界，无数形状奇怪的异型漂浮在黑夜的上空，而在那些黑暗仿佛河流流淌的地带，火光映照着万物，无数平民正在哭喊逃窜。梅林站在彼得身旁，他的声音非常平和，平和到令人怀疑他怎么能那样平静：“卡西利亚斯最终还是将黑暗大君多玛姆，召唤到了这个世界了。”
彼得打碎窗户就要跳下去。
但下一秒，梅林就用法杖勾住彼得的领子，又将他拉了回来：“……别这样着急啊。”
怎么可能不着急啊！
彼得不敢置信地看着梅林：“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发生啊！”
这个理所当然的回答，竟然将梅林逗笑了。那位白发的魔术师捂着脸，闷笑不已。说实话，他现在的这个行为，真的特别讨打——
彼得都有点冒火了：“……喂！”
然而梅林满眼笑意地抬起头：“这个时候，你就不担心你会做的不够好了吗？”
这、这完全是两件不一样的事情啊！
彼得刚想张口反驳，就被梅林用一根手指点住了即将出口的话。梅林站在击碎了玻璃的落地窗户前，悠长而寒冷的夜风灌满了他的白色袍子，也吹得他白色长发飘荡不已：“……所以说啊，你就是笨蛋。”
“所谓英雄，不是因为他们做的够好，才成为英雄的。而是，当灾难到来之时，他们是第一个站出来，以凡人之躯抵抗灾难，抵御不幸，率领民众走出一条生路的人。”
“真奇怪。”
梅林的声音越发轻飘起来，轻柔得仿佛夜空的云彩。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当事人总也意识不到呢。好，彼得，让我告诉你，你早就已经是最好最棒的英雄了，只有这一点，是完完全全无需置疑的，足以骄傲地向世界宣告的事实。”梅林笑意盈盈地说，“蜘蛛侠是很棒的英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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