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清了清嗓子：“你别笑了。”
杜惜娘还在放肆地笑着，剧烈到能感受她躯体抖动幅度。
李莲花于是整容肃脸，正色道：“小心用力过猛伤到肺，你再笑我之前的允诺便收回了。”
杜惜娘便收了放肆的笑，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影。
因着这话，杜惜娘着实快乐了好几天，李莲花说要离开镇子再去其他地方寻医，她也乐颠颠地跟着上路了。
路边景色不断变化，马车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前走着，林中新枝冒出越来越多嫩芽，各色山花也相继出来争妍，为人间装点烂漫。越走，越是走向春深处。
“猜猜哪只手有东西？”
李莲花跳出来，两个手都伸到杜惜娘面前，握着拳头，两只拳头看起来差不多大小，看不出哪边有东西。
杜惜娘想了想，左右观察一番，随后指了指右边的：“这个。”
李莲花没说对或不对，而是接着道：“那你再猜猜，是什么？”
“你能拿多大的东西？”杜惜娘眼珠子转了一圈：“是耳坠？”
李莲花摇头：“不对。”
“是指环？”
李莲花再次摇头。
她低下头俯身准备闻一闻，李莲花手拿远了些后退一步：“不许你这样。”
“哼，不闻就不闻。”杜惜娘直起身，双手环胸斜睨一眼李莲花：“是糖吧？”
李莲花凑过来，笑问：“确定？”
“确定。”
“答对啦！”李莲花笑着摊开手，一颗纸包的方糖躺在他的右手掌心。
“你还是很爱吃糖啊。”杜惜娘剥开糖纸往嘴里塞，又好奇道：“单孤刀这样对你，你还念着他？”
李莲花和她讲过故事，她是知道单孤刀的。
“谁告诉你我吃糖是因为单孤刀的？”
“你说过你小时候每次受罚，单孤岛都会给你一颗糖，你吃糖的习惯是那时候养成的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李莲花摇摇头无奈笑道，将一颗糖送入口中：“谁说我一定要因为某个人吃糖？糖这么甜，我就不能喜欢吃糖吗？”
“那是，糖自然是甜的。”杜惜娘笑着说。
和煦的阳光倾泻下来，春风也特意放缓了脚步，两人并排着吃糖看野外绿色春景，四周静谧无人。
无论往昔如何波澜曲折，总有割舍不下的回忆和人，即使物是人非，斯人已去，某些瞬间的幸福温暖，值得在有阳光的日子里细细怀念。
“对了李莲花，他们说的莲花楼是什么样子？”杜惜娘忽然好奇。
“就是几匹马拉着的一座小楼，我用金鸳盟盟主笛飞声的船板改造的。”
“我想看。”
“我离开之后，莲花楼估计是方多病照看，也不知现在莲花楼移到哪里。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
李莲花想了想：“那我再建一座？”
“我要你之前呆过的那个，不带我去看的话我就告诉你江湖的老朋友，就说你还活着。”杜惜娘温和地朝他微笑。
“好吧，我带你去我离开的地方看看，要是没有可别怪我。”
于是改了行程，本也是四处寻医，去哪里也都差不多。
无人的林中，四匹马拉着一座两层小楼，小楼窗户有莲花雕饰。
“这就是莲花楼啊……”杜惜娘扒着树好奇地打量。
“想进去吗？”李莲花在她后面问道。
杜惜娘转头看他一眼：“你让我进去？”
这问的是什么话？
李莲花看着她眸中闪亮亮的光，叹息道：“来都来了，就算我不进去你也会想办法去看看，还不如我带你进去。”
杜惜娘撇撇嘴：“我还以为以你之前的态度，似乎很不愿意让我涉足你的过去呢。”
踏上木头小楼，才觉得里面是如此鲜活，像个小家，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桌椅板凳，床榻厨房，古朴又齐全。
杜惜娘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四处打量：“你的莲花楼还挺不错的嘛。”
“现在不是了，李莲花和李相夷在这个江湖上已经死了。”李莲花平静地道。
“汪汪！”
狐狸精从小屋里跑出来，兴奋地绕着主人转圈。
杜惜娘蹲下身，好奇地摸了摸小狗的头：“这就是你说的狐狸精啊。”
“嗯。”
李莲花站在屋子正中，一切都一览无余。上次已经做好彻底的告别，没想到还能回来……
“你确实不好再以李莲花或者李相夷的身份出现。”杜惜娘点头，她揉着狐狸精的毛，思索一番，突然道：“你可以叫李莲蓬啊，你看，莲花开后就有莲蓬，你换个名字不就好了。”
李莲蓬……
身边的女孩子喋喋不休的声音似乎变得渺远。
在某个艳阳如火的下午，他缩在角落里忍受饥饿，有人衣衫褴褛满面脏污，却将一块白净的馒头送到他面前。
他将馒头掰开一半：“哥哥，你也吃。”
半大的孩子说自己不饿。
以至后来被人找上门来围着打，他才知道，是哥哥偷了别人的馒头。
哥哥挨了打，而他吃了那个馒头。
多少风风雨雨的日子，他们都市井最末流的地方相依为命。直到哥哥有天再也撑不住，倒在草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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