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传来一阵钝痛,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抠进了长椅的缝隙里,蓝风松开僵硬的指甲,低下的目光又正好看见了身边薄野翎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
他当时太慌了,襁褓里的夏空在难受地喘息,时不时才能挤出一两声哭音,他手忙脚乱六神无主,第一个在脑子里想起的居然是薄野翎。
温柔而美丽的大姐姐,有着一双和夏空一样干净的眼眸,明明看起来纤弱得像枝头随手可以摘下的花,可即使是在面对最逼人的杀意时,也会露出最坚韧柔软的笑容。
明明那么柔弱,却不知为什么那么可靠。
等被哽住的喉咙能再说出话来的时候,蓝风就已经站在风影家的门口了。
夏空打了一针,被抱出来,送回蓝风手里,薄野翎帮忙拿着单子去取药。
她跟着带着白色医用口罩的医务人员下了一楼的储药室,大大的房间里一排排的药柜紧密排列着,带她来的护士姐姐将单据交给取药的人员后先行离开,薄野翎看着取药的医生手脚利落地拿了药朝她走来。
“您要的药。”取药的医生是男性,也带着口罩,看起来比薄野翎大不了几岁,眼睛微微弯着,似乎在笑。
“谢谢……”薄野翎接过药,道谢。
“翎小姐……”刚要转身离开,医生叫住了薄野翎“翎小姐为什么会留在砂隐村呢?”
为了保持贮药的温度,药室是完全封闭着的,没有窗。此时门紧闭着,薄野翎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她似乎有些困惑“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离开,我就能够自己离开吗?”
医生直视着薄野翎的眼睛十分温和“那您会想念故人吗?”
“翎姐,你还在里面吗?”薄野翎正欲回答,门外传来了蓝风的声音。
大概是隔音做得很好,蓝风的声音显得非常小,若不是室内一时无声,薄野翎根本听不见。
医生朝薄野翎点点头,朝门口走去“小时候,曾有幸见过您。”
他这么轻声说,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开朗地笑起来“您还和我记忆里一样美丽。”
门打开了,他似乎又变回一个普通的医生,双手抄在白大褂里低头离去。
薄野翎跟着蓝风回了他家,照顾生病的小夏空,直到暮色将近,才离开。
夜色将临,薄野翎踱步在回去的路上。路人还有顶着寒风的路人匆匆而过,明明行程匆匆,很多路过的人却也会跟薄野翎打个招呼,薄野翎回以一个真挚的笑容。
她在想今天在取药室见到的那个人,隐隐觉得她的处境可能又要改变,却又不知道如何对待。
要顺其自然吗?
到了家,薄野翎刚想敲门,才发现门并没有关。她推开门,走进温暖的室内,就看见饭桌上已经放满了比平时丰盛许多的饭菜,手鞠和勘九郎坐在桌边,我爱罗也意外的没有离开,一个人坐在另一边,都看着她。
“怎么回来得这么慢?”大概是因为我爱罗在,手鞠没像平时那样双手叉腰像个操心的妈妈桑一样严厉询问,语气柔和许多。
薄野翎闻着饭菜的飘香微微一愣,她动了动嘴唇,然后一下弯着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回来了!”
她大声说着,换了鞋就朝饭桌那边跑去,伸手就挂在手鞠脖子上撒起娇来“外面好冷啊,手鞠。”
有人在等待她呢。
像等待家人一样等待她。
“谁让你出门不穿外套的,在后面使劲叫你你也听不见。”一下子被冰凉的薄野翎贴过来,手鞠一个激灵“不要把脸贴过来好冷啊!手也不要乱摸!简直像冰块一样啊!”
“手鞠好暖哦!”明明手鞠只要用力一推就能推开薄野翎,可薄野翎还是贴在她身上笑闹着。
“都说了不要贴过来!”一下子被冰了一下敏感的腰,手鞠捏着薄野翎的脸把她弄开,有些气急败坏“今天晚上你一个人睡!”
薄野翎失落地抱着饭碗蜷在了椅子上。
我爱罗坐在椅子上沉默地低着头,他到了这里后几乎都是这样抱着双臂微微抗拒的动作和神态,可是却又期待着什么一样像个蠢货一样留了下来。
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局外人,我爱罗甚至因为反感自己软弱的心情而有些想要迁怒,一双拿着筷子的手突然递到他眼前。我爱罗抬头,看见笑容有些不自然的手鞠。
“我爱罗……”她没有早上叫他回家时那种从眼睛里冲出来的勇气和胆魄,反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温柔“阿翎回来了,吃饭吧。”
我爱罗沉默地看着眼前手鞠素净的手和横置的筷子,慢慢伸手接下来。
气氛融洽了许多。
饭后,天色已经黑了,黑猫似乎终于受不了外面恶劣的天气,抓门引起响动,得以进屋。
薄野翎高高兴兴地抱着黑猫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个地方的娱乐实在太少了,只好这样打发时间。
我爱罗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屏幕发呆,又下意识地去扫了身边的薄野翎一眼。
少女好看的侧脸映着光如白玉,不经意扫过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凝固在那眉眼上,像不受控了一般专注地看着对方。
他是人柱力,身体里封印了一尾守鹤,作为村子的武器存在,也因此受到排斥和恶意。
他因为守鹤而不得睡眠,大段大段的长夜只能用来漫无目的的出神和思考,思考人们对他的恶意,思考对他来说显得残酷的世界,思考人性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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