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赌……”
“赌你不会胡作非为,赌你身负龙息也能活得安然若素……结果,西海……”
“赌注!”她高声道,“赌注是什么?”
“赌若赢得,你便能回复如常,不用再受无心之苦……”
“我问赌注!他的赌注是什么!”
“是……他的影子……”
“你们在说什么?”刘玺不明所以,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无影之人……是因其本就为他人之影……”杨蝉念叨一句,忽然本欲不愿提及的前尘往事再涌上心头,“啊……”
剧痛再袭,此时所痛之处,不是头颅,而是那颗心。
地底又传来隆隆轰响,她抚住心口,突然咯到胸口一物。
掏出一见,正是那枚白玉蝉。
蝉,可是颇带吉利的寓意呢……
勉力平息内心冲动,脚下轰鸣渐止,但她再也忍不住,冲出门去。
“她……她怎么了?”
刘玺正要追出,被玉鼎真人一把拦住。
“没怎么,没怎么……”他喃喃道,“就让她去吧,她……至今都未曾哭过……”
他想,这也是他们瞒她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五十四章 泣
她疾奔千里,待却步时才发现,她又回了灌江口。
云气盘踞,这是要变天了呢。
面前一扇朱门久未开,湿漉漉的空气中更是显得格外刺眼。以前她是不敢推门而入,如今,则是那个会为她开门的人,不在了。
她绕过那扇门,走到后面去。
杨戬墓前,哮天犬还守在远处。不知道它平日里是否有自行觅食,它仙籍未除,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只是看去污浊苍老了很多。本该是白色油光水亮的皮毛,变得灰扑扑、乱糟糟。
“狗儿,你还在这里。”她轻声唤道。
狗儿呜咽了一声,还是未动。
“你留在这里,是在为他伤心么?”她坐到它身边来,细细抚着它的头,“好狗儿……但是再伤心,你的主人也回不来了。”
“伤心……有什么用。”
她为它细细梳理着毛发:“你是狗,不知人的艰难,可知他走到今日,是将自己压抑了多少……”
“你以为他是还在生气,你以为,他不肯相见的理由,仅仅于此……”
狗儿抬头,轻轻舔舐她的手。
她一愣,与那条狗四目相对:“狗儿啊,你只愿做他一枚棋子,可谁知,他正是要你脱离棋盘,做一个真正的人!然而这人,要做得顶天立地……这,你担得起么?担得起么!”
“为什么……为什么直到他死,你才知道这些真相,翻出这些真相,对你一条狗,又有什么意义?不知人的情感,即便伤心,又是否能如人那般流泪呢?”
谁知,那犬吠了一声,眼中淌下两行泪水。
她伸手,盖住它的双眼。但是那泪水还是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你……”她道,“你竟哭了……”
竟浑然不觉,自己眼底一丝濡湿,正顺着脸庞经过她的嘴角。
“哦……这就是泪水的滋味吗?原来泪水……是这般咸涩的……好,那便哭吧……”
——为了他,为了你,尝受这滋味,将这唯一一次悲,铭记在心……
她将脸贴在狗的额头,终于道:“狗儿,我羡慕你。你与他多年相伴……至少这一点,你强过我太多了……”
久日不见的犬嚎,在这墓前长鸣三声,似在祭奠,也似在叹息。
蓦地,雨水倾盆而下,与那千年未曾奔泻的泪水,一同尽诉她一生至恸。那哭声,初时微不可闻,接着呜咽阵阵,最后终于决堤——伴随这一年的夏蝉乍起哀鸣,一声声撕心裂肺,却唤不回故去的亲人。此时此刻,心中不再是恨,不再是悲,而是无边无际的痛与悔。
“你二哥说……一种愧疚,只有到足够深刻时,一个人,才能以此下定决心,狠狠地、继续活下去。阿蝉,你会如你二哥所言吗?”
一把伞,遮过头顶。滂沱的雨中,听不到答案。
……
刘玺过了很久也没有见到杨蝉,董夫子也告老还乡,这个村子里能称得上是教书匠的,就剩他一个了。
有一年秋,不知为何,他染上天花,倒卧三天之后,终于滴水不进,陷入弥留。
他不能动,也没法开口说话,但是他能清楚地听到门外大夫的话。
“夫人……请节哀……”
接着他母亲呜呜哭泣,但这显然无济于事。
这一日,又送走一个大夫了。
屋外又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昏昏沉沉地睡,不知道日夜时刻。有时候思绪会清醒片刻,想起备好的教案恐怕就要搁置,这个村里还有谁能替他给孩子们教书?
有时候,他的思绪则陷入混沌。想起多年前华山奇遇,想起杨蝉,一个对凡人而言十分伟岸的神,居然被自己结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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