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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蝉]非天_渺缈孤舟客【完结】(13)

  那样的仁慈是可憎的,软弱的,无用的。

  她不需要仁慈。

  可是从刘衍开始,那个男人的每一世都教给了她从未有过的那些柔软的东西……

  至今,已是大唐贞观元年。

  “……这数百年里,你再没碰到他了么?”猴子问。

  于是,她想了想,回答道:“我是不想再碰到他了,但是……”

  ——这就是答案。

  她是应坚硬的——她的心必须坚硬如铁,那些柔软的、平凡的、可怜的东西并不是适合她和她未来的日子。

  第二夜,就这么结束了。

  第八章 因缘

  第三夜,杨蝉又来了。

  “今日谈些别的,昨日说的是男人,今日,就说个女人吧,”她道,“那是不久前的事……”

  ……

  有山。

  凡人憧憬山,是因为山巍峨高大,直耸入云,人在山前渺小如蝼蚁,于是,人便敬畏了……

  人往往会敬畏这样的东西。

  而在她眼里,山不过是一种象征,一种用于惩罚的道具:她记得她母亲被压在山下;猴子也被压在山下;但凡是个谁让天庭看不顺眼,便统统都会被压在山下,以示天威浩荡。

  所以,她有足够的理由不喜山,也有足够的理由对浩荡的天威嗤之以鼻。

  即便她所做的,正是为天威扫清障碍——杀人,是为乐趣,对她来说,无关对错。

  她躺在溪边,瞪着天,午后的空气有些闷热,阳光斑斑点点地从枝杈间漏下,洒在她脸上……这景象有些熟悉。

  她想到她爹,想到她娘,手一抹,满脸的血也和那时一模一样。

  她的耳边,响起一种虫豸的嘶鸣。

  蝉。

  蛰伏了一个冬季的蝉,又活了过来,然后在他们最后的生命里大声嘶鸣出他们所有的存在价值。

  她一骨碌翻身而起,正好面对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

  她的足音太轻,混在嘈杂的蝉声中微弱得细不可闻,可还是被她听见了。

  杨蝉盘腿坐着纹丝不动,她自然是不会相信在这荒郊野岭会有什么女人的,何况这女人一袭鹅黄的衣裳,并非哪里的村妇。这年头,大家闺秀会到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来吗?

  “妖!”所以她倨傲地扬起下巴,抬手就是一掌!

  ……

  “那个女人……”她说,“挨了我一掌,撞在一块大石上,也受伤不轻。想我虎落平阳,但未必还沦落到被犬欺的地步。”

  这是第三夜。

  杨蝉又带了酒来,继续讲她生平所见得的怪事。

  这一夜,她从一个女人开始讲起,能由她口所述,自然不会是什么平凡女子。

  “那是一只狐妖,”她道,“有千年的道行,但可惜,却是个疯的。”

  “为何而疯?”猴子问。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

  杨蝉去过很多地方,她也见过一些失了孩子的村妇,走着走着便会扯过路边的别家孩子,道一声:“宝宝你想要啥,娘都给你买!”

  有时候,她们中的一两个会不识好歹地扯住杨蝉,说一两句类似的疯话,然而杨蝉既不恼也不躲,只淡淡地说一句:“我要水。”

  她会留在原地,等疯了的女人挨家挨户要水,要的还是糖水,水装在碗里被捧到她面前时,村妇满是希翼的目光盯着她,一眨都不眨。

  杨蝉总会心安理得地接下水,一口喝干再把碗递给女人,又是淡淡的一句:“好喝。”

  如此稀松平常的话,但她往往看到的是,那些女人满目的柔情和心满意足。

  玉鼎曾说她这是在作孽,把本不属于那些女人的虚幻的满足赐予她们,可接踵而来的却是杨蝉冷漠地离去,这样的做法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理睬的好。可杨蝉固执地认为,那样短暂的满足对于这个女人本就不幸的人生来说,不过是增添了一小点快乐。她们疯一日是疯,疯一辈子也是疯,反正都要疯下去,不如就在与自己相见的这一日,疯得快乐些,总好过疯了几十年却连一点乐趣都没有。

  她们都是寻常人眼中的可怜人。

  眼前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人。哪怕她只是一只修得人型的狐妖,但终究是个母亲。

  这个母亲,虽挨了杨蝉一掌,却仍不知好歹地靠近她,轻抚她的脸颊。

  那是真正的柔和,因为杨蝉见过。五岁前的事,她大抵都忘了,可尽管连母亲的样貌都想不起来,她还是能记得她母亲的温柔。那是一种对亲子割舍不下的母姓,发自于内心,来自于天性。

  “唉,你怎的弄成这满身伤,”那女人温柔地说,“快随娘回去医治,下次……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一只母狐狸,自然住在山坳的狐狸洞。洞口狭窄,一道溪流指路般从洞内淌出,逆着溪流往山腹深处走约莫半个时辰,黑暗的洞穴越发亮堂起来,忽地,眼前豁然开朗,洞道的狭遂不再,原来山肚子别有一番天地,仿若一座桃花源。

  这山腹洞壁嵌满了大大小小的夜光石,星星点点,并非在夜幕下也如置身于银河一般;一座水晶似的宫殿坐落其中,各种奇花异草簇拥于周遭,五颜六色的点缀引得洞府蓬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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