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是，看起来比他好相处的罗曼虽然没被排斥，但论受欢迎程度，竟然比一开始要把凡人们吓退的埃迪差得多。
最喜欢埃迪的就是村里的这群小屁孩儿。
大约都是五六岁七八岁的年纪，罗曼不过是半天没注意，埃迪的背后就跟来了一串小尾巴。
对于罗曼要过“充实”生活的要求，埃迪依旧很包容地满足了。
但是，他却说：“好啊，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跟他们一起早起跑步吧。”
罗曼：“啊?”
埃迪：“你们这儿天亮大概是七点，太晚了，不行。把时间提早点，就——公鸡打鸣的时间起床，到院子外面集合准备跑步。”
罗曼：“等等?等等!”
埃迪：“怎么了，你觉得早起锻炼身体还不够充实吗，亲爱的耶底底亚?”
罗曼：“…………”
无言以对，更无法反驳。
罗曼不想去回忆自己是怎般凄惨到这地步的。
小孩子们倒是算了，罗曼好歹是个脾气很好的成年人，就算小鬼们没大没小的把他当做埃迪的跟班，还跟他称兄道弟，他也……
……他也没办法。
驱使公鸡们每天清晨定点定时来门口齐齐打鸣的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某一天，罗曼亲眼看到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卢卡斯施施然从空中落下，给埃迪带来了满满一钱包的纸币，顿时只能无语凝噎。
而且，语言还是不互通啊。
罗曼在每天跟着小孩子们在田坎上飞奔之余，还要在累得半死不活的前提下自学中文。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他的语言天赋已经相当厉害了，短短一个月能把中文自学得七七八八。
可是，正式的中文，和这个偌大国家的某个小区域中的部分人使用的方言，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罗曼学得泪流满面，差点就被当地人一张口全乱了的音调给带偏。
为此，罗曼被他的“老师”兼同伴给明目张胆地嘲笑了。
他堂堂一个(十年没怎么出过门的)大人，居然在日常挥洒汗水的运动装还跑不过(一群从小到大漫山遍野疯跑的)小孩儿，实在是很没面子。
偏偏小鬼们笑他是笑他，但都是没有恶意的笑。大清早，绕村子跑了三圈下来，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成年男人气喘吁吁，一脸的生无可恋。
嘈杂。
嘈杂声起来了。
叫叫嚷嚷，埋着头继续生无可恋的男人不需要抬头，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来了。
和往常一样，那个人和小鬼们交流完，就走了过来。
“生气了?”
“怎么可能啊……我跟小孩子生什么气，连他们说啥都听不懂呢。”
“那，换一个问题。累了吧?是不是腿酸得站不起来了。”
“……嗯。”
“也太缺乏锻炼了，耶底底亚，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说着，这个人手一抬，就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背上，轻轻松松地背好了。
一开始，罗曼还会说不要啊再怎么我也要自己走，然而会伤害到自己身体的逞强在埃迪这里没用，抗议全被忽视，久而久之，罗曼就不说了。
他没有说话，只让从额角顺着发梢滑下来的汗水接着滑进男人的颈窝，就像是要与黑衣下的白皙皮肤相融似的。
“你和孩子们说什么了?”
罗曼倒是会问这个问题。
埃迪背着他往回走，也会不在意地回答说：“就那些，让他们别嫌弃你，平时让着你点儿……”
其实不是。
即使是还没完全听懂方言的罗曼，也能猜到，埃迪并没有那么说。
他说了什么?
哦，早在一开始的拜托之后，他第一次背着奄奄一息的傻小子回去，对后面笑哈哈的孩子们说出的话，好像是道谢。
“谢谢你们啦。我家的这个孩子，总是想得太多，只能找点事情转移注意。”
……
“所以，你在害怕什么呢，耶底底亚。”
他说。
“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第161章 番外-医生结局4
“我得到了他最大的偏爱。”
“他以为自己对我有愧, 纵使已经给了补偿，给了耐心与宽容，这些却都不够。”
“更大程度的, 会让人嫉妒的包容, 我拥有了。本应该满足，是的, 本应该——其实只要能够拥有一点点就能满足了, 我想要的从来没有那么多。”
“……成为人类, 是正确的选择。”
“可我还是被‘影响’了。”
以前所不能理解的人类之心, 将各种色彩的感情带来的同时, 也带来了能够理解、却因此不愿接受的患得患失。
他在紧张。
他在害怕。
害怕的不仅是曾经在激动之时说出口过的失去，还有……
——只有你可以做到。
这是出现在帕帕拉特异点的所罗门对他说的话。
罗曼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更不明白，就是他的“他”为什么如此坚定地把他认作是最具有可能性的那一个。
就目前来说，在圣杯战争中获胜、并且成为了人类的所罗门确实只有罗曼一个。
但他并没有所罗门的那份自信……不，与其说是自信，倒更像是拥有千里眼的本体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像是宽慰一般放下了心。
而他……
……
“还要继续下去吗。”
相差的具体, 不该得到的偏爱……
“愧疚的人, 应该是我才对。”
*****
又是新的一天, 齐聚在一起吵得人不得安宁的鸡鸣刚刚叫完, 天色就肉眼可见地从深黑变成了浅黑。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等收拾一阵，去到外面之后, 总算可以不用在一片漆黑中磕磕绊绊地在外面跑步了。但其实，早起的时间跟以往差不多。
两个月下来，罗曼已经养成了习惯，在鸡鸣响起的第一瞬间，便条件反射地睁眼，再条件反射，刷一下在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在习惯了的伴奏声中，晕晕乎乎地飘进浴室洗漱。
今天也不例外，步骤跟往常一样，没有半分改变。
可问题却出在了罗曼晕乎乎地晃进浴室，摸到一条毛巾准备洗脸的时候。
击打在洗手池底部的水花哗哗迸溅，在毛巾打湿之前，就有水溅到他的脸上。水很凉，稍稍让他清醒了一点，但眼睛好像还是迷蒙着的，还进了一点儿水。
“唔……等一下啊埃迪，我马上就好……”
小地方容不下两个人，埃迪当然已经起来了，只不过，一如往常地等在浴室门口。
罗曼说这话时，还处于迷蒙状态。湿漉漉的手粗略地抹了一把脸，还没有把湿毛巾也按到脸上来，他就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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