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看见的是站在一旁的翊常。
“他现在很痛苦，所以，不要再责怪他了。”
井口修义因为得知松阳老师被抓走，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天旋地转，他本来就对翊常不善，这会儿听见翊常这么说，顿时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咆哮道：“那你又在干什么?!!看你这副平淡的样子，身上甚至一点灰都没有!!松阳老师收留了你，你现在却连表情都不变吗?!!你是人吗?!!”
这是迁怒。
在场的人都知道，可是却沉默着。
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翊常，可是翊常跟一身狼狈的阪田银时相比，他一看就像是在一旁旁观的样子。
翊常平时都是这副样子，他们是知道的，眼神空洞，神情恍惚，跟幽魂一样，可如今他还是这副样子，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起来。
“什么神明，全都是骗人的!!你从头到尾就是个神经病!!也就松阳老师才那么温柔的收留你!!如果真的是神明的话，为什么不保护松阳老师?!!”
四周的空气沉重且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跟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一样，如果井口修义此时没有针对翊常，他们也许只会将不忿藏在心里，但他偏偏说了，少年们便也跟他一样，下意识的迁怒于翊常。
吉田松阳崩溃带走对这群少年的打击太大，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如果将负面情绪发泄在翊常身上能让自己好受一点，那为什么不呢?起码，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更何况，翊常的确像是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
“够了吧。”阪田银时突然出声，他抬起头，眸子一片猩红。
“哈?”
“我说够了啊!!”他的声线提高，十分凶狠，将井口修义推开。“你现在过来责备翊常有什么用?!翊常能做什么?!那么多的人，你想让他干什么?!!”
“换作你又能干什么?!!现在只会对着同伴发泄不满向什么话!!”
“他不是我的同伴!!那只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外来的傻子!!”
“有空想这些怎么不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松阳老师已经被带走了!!”井口修义歇斯底里，“说不定现在已经遭遇了危险，为什么你没能拦下老师!!”
“喂，修义，差不多该……”桂小太郎皱起眉，也是听不下去了。
阪田银时这时却转头望向了翊常，那人面不改色，站在原地。
“翊常……”他莫名有些慌。
井口修义喘着气，紧紧攥着拳头，走到翊常面前，低声问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对于松阳老师被带走的现在，你想的是什么?”
翊常的反应依旧迟缓，他抱着自己的刀，开口。
“刀。”
他的回答与之前一样。
“我的，刀。”
井口修义笑了起来，然后转向阪田银时。
“你还要维护他，你为什么还要维和他，这人不仅是个傻子疯子骗子，血也是冷的!!”
“连表情都不变一下，什么神明啊……”
“我，不属于这里。”翊常说，将怀里的刀抱得更紧。
“是吗。”井口修义的语气冰冷，“那就滚啊，滚出这里!”
“翊常，你……”桂小太郎叹了口气，“修义他现在有些……你们都冷静一点。”
翊常却是后退了一步，眼神空洞，随后他动作迟缓的转身，一步步走远了。
“等等，翊常!”阪田银时喊着，刚要追上去，却被高杉晋助一把抓住，他挣扎着回头，“你干什么!!”
“放开我!高杉!你明明也……”
他还想再说什么，脚下却一软。
之前跟那群带走松阳老师的人搏斗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如今生理跟心理都处于重压状态，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翊常在这个私塾里，除了收留他的吉田松阳以外，与他关系最好的，意外的是高杉晋助，以及阪田银时。
阪田银时因为小时候跟他在尸体堆里生活过，不自觉的就会关注起他来。
翊常不常说话，也很少主动说话，基本上是有人问话才会慢吞吞的开口，平时都只是坐在廊下静静的看樱花，樱花谢了，也只是看着前方，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阪田银时总是在吉田松阳讲课的时候打瞌睡，要么就是走神，眼神飘忽着飘忽着，便落到了屋外翊常的背影上。
他在翊常身边跟别人大声的吵架，也许也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力，想要对方将视线移向这边。
高杉晋助原本是对翊常采取忽视态度的，没有针对，却也不关注，可在翊常突然送了他花之后，他对翊常的态度就便改了。
虽然说不上是热切或者殷勤，可在那之后，如果松阳老师不在的话，他就喜欢往翊常那边跑，一起坐着也不说话，有时是一起看樱花，有时候捧着书看。
阪田银时一向跟他不对头，便经常会在翊常身边吵起来。
而翊常也一直都是往日的那副样子，眼神空洞，神情恍惚。
阪田银时见过疯子，那是住在村子外围的一个老婆婆，不知道什么原因发了疯，见到人就砍，也见过，也见过傻子，一个高大的男人眼神呆滞，唾液滴滴答答的往嘴巴外面流。
所以他觉得翊常根本就没有问题，翊常只是有些怪异，可惜私塾里的大多数人都不这么认为。
等阪田银时从昏迷中醒来后，翊常不见了，根本就没有人去拦，放任翊常离开。
即使尝试着在周边的地区寻找，也一无所获。
松阳老师被抓，翊常不知所踪，打击接二连三，他就连质问同伴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从天人入侵之后，日子便开始一点点的变质，世道已经开始乱了，翊常走了，他能够活下来吗?
应该能吧，他身上还有神明的庇护，是绝对能够活下来的。
“神明的庇护?”古井修义嗤笑一声，“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东西吗?他身边那奇怪的风，哪里是神明的庇护，我看指不定就是天人那边的装备，就连他也……!!”话音戛然而止。
阪田银时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手里握着刀，此时刀尖正擦着古井修义的脸没入了一旁的墙里。
“银时!!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有人大惊失色的喊道。
“……啊，抱歉。”他淡淡的说着，将刀抽了出来。
他又看向一旁的高杉晋助，对方的表情淡漠。
随后，翊常便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这群少年被迫在短时间内成长，参与了攘夷战争中，和平美好的私塾生活不复存在，日子被鲜血染上刺目的颜色。
让他们痛心的不仅是同伴们的死亡，更多的是比起天人，他们不得不与之厮杀的，反而是人类这件事。
战火与硝烟让他们不得安宁，长时间的厮杀让他们无法入睡，甚至还得到了让他们啼笑皆非的，由敌人赐予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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