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已经沾上了浓重地似乎洗不掉的血液，医生甚至来不及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一下，便尽量集中精力去利用悬戒来开启空间门。
然而似乎有人比他更快。
斯特兰奇堪堪回头，便看到了出乎他想象的一幕。
似乎战无不胜的古一法师，被利刃刺穿了要害，然后整个人从那扇空间门之中坠落。
莫度的身影紧随在后面。
斯特兰奇瞬间有种分外荒谬的感觉。
他几乎呆滞在原地，然后看着卡西利亚斯向他以及他身边的姚楚一走过来。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在被什么着，恍然回神，看到本来当作自己是一块毯子的魔浮斗篷的一角勾着他的手，整个斗篷包裹着重伤的姑娘，奋力地向一边的空间门飞去。
*
古一法师的手术以及姚楚一的手术几乎是同时开始的。
她们被安置在相邻的两个手术室内，克里斯汀待在了古一法师那里，斯特兰奇待在了姚楚一那里。
监测心率的机器成为了唯一一个能说明对方还活着的东西，然而医生看着对方飞快降低的心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即使这个也无法说明对方还能存活。
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然而另一个房间之中的兵荒马乱却足够清晰地通过门外影影绰绰、来去匆匆的人影看出来。
斯特兰奇凝神看着心电监测仪上逐步下降的数字，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已经万分熟练的秘法被应用，他的精神脱离开了身体。
他追着姚楚一的灵体到了隔壁的手术室，然后在略略看了一眼心电监测仪上的数字之后，和姑娘一起跟在了虽然已经陷入了极度危险的状态然而却依旧选择分离出自己的灵体的古一法师身后。
他们最后在露台上停下。
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在时间似乎被无限放缓的状态下，斯特兰奇甚至能够看到天空之中划过的闪电。
他和姚楚一一左一右地站在古一法师身旁。
斯特兰奇率先开口，想要劝阻法师的精神回归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然而法师却微笑的摇了摇头。
“我曾延长了足够多的时间来避开死亡，然而我却非常清楚，我最终依旧会迎来这一刻。”古一法师说。
“我本以为我已经做好了最为充足的准备，然而在这样的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我却依旧觉得似乎每一件事情都不足够完美。”
她去握了自己最为得意也同样是最为年幼的弟子的手。
“我曾想让你代替我来保护这个世界，然而却在某刻发现，你不应该被局限于成长的环境之中。”
“我从未想过离开。”姚楚一轻声开口。
“但是为师者，总要为自己的弟子着想。”古一法师温和地笑了，“或许你会觉得我曾经对卡西利亚斯，对莫度，甚至是现在对斯蒂文——”
她将目光转到另一侧，对着安静地听着谈话的斯特兰奇笑了一下。
“——对他们并不够用心。”古一法师继续说，“因为我非常清楚，我的时间，会在什么时候暂停。”
“在时间暂停之前，我能够教给你们什么，教给你们多少，这本就是个无法估计的答案。”
“我在你们的身上都曾看到过无数种可能性，就像是雏鸟终会离开保护他们的羽翼，我更希望的，并不是我能带给你们什么，而是你们从彼此身上能够得到什么。”
“我很遗憾莫度并不在这里。”
古一法师看着被延缓了时间的雪景。
“莫度过于固执和古板，斯蒂文的头脑更加灵活。他们需要彼此学习对方身上的稳妥以及变通，而你，我的小姑娘，你的思考更加全面，所知所想更加有先见，有你的存在，他们会更加安心地进行着一切的活动。”
“斯蒂文，”古一法师去看斯特兰奇，“你似乎一直没有准备好去成为一个，能够保护更多人的性命的法师。”
“你身上的可能性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以至于我一点都无法看出你的未来。这是我选择你成为我的弟子的重要原因，却也并非是唯一一个原因。”
“你的天性要比你现在所表露出来的还要善良。”古一法师微笑了一下，“我想，在你没有在姚给你机会的时候，做出离开的选择，这就意味着，你已经准备好背负上什么。”
“比如说整个未来。”
“我没有准备好。”斯特兰奇开口，“我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法师，说不定在你离开的下一秒，我就决定放弃成为一个法师。”
古一法师因为这样堪称幼稚的说法而微微笑了起来。
她伸出另一只手，安慰般地握了握斯特兰奇的手。
“又有谁是准备好了的呢?”
斯特兰奇骤然抬头，然而他只看到了属于姚楚一的灵体。
姑娘的眼睛自始至终地落在遥远处，没有回头去确认自己的老师是否离开，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去的意思。
斯特兰奇陪着她在这样被延缓了的时间之中站了一会。
直到有一片雪花终于从头顶飘落至手心。
“我还没有准备好。”姑娘轻声开口，“没有准备好，来接受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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