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基裘这样流星街出身的杀手都无法克制地被少女的表情触动。
那样温柔，满足，澄净的神态，美好得如初生婴儿的笑容，能像月光一样抵达人心最深最柔软的地方。
“只要你继续听话，阿特米希亚，你要的揍敌客都可以给你。”基裘用可以被称之为温和的声音说。
阿特米希亚将帆布重新盖上画作。
“基裘夫人。”她的眼眸中似有星河影动，蕴含了许许多多的情绪。如同基裘没有喊她“阿蒂”一样，她也没有喊基裘“母亲大人”。
“虽然知道揍敌客的想法，但还是……”
“谢谢你。”
画被暂时性地放在了起居室。
揍敌客尚未为她准备房间，目前她与奇犽同住。可奇犽房间已经挂上了阿特米希亚送的肖像画，而画家无法容忍两幅画的颜色混杂污染，因此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起居室。
当晚杀手没有在房间见到未婚妻。晚餐时阿特米希亚也没有出现，奇犽立刻便知道她是又陷落在画室里了。
他从卡娜莉亚手中接过夜宵点心，敲响画室的门。
如他预想的一样，里面没有回答。阿特米希亚完全集中在了创作的世界里。奇犽于是推门而入。
“先吃些东西。”他将托盘放在一张空余的木桌上。
阿特米希亚背对着他：“奇犽，你来了。”
奇犽注意到，画画时她更喜欢盘起头发，而平常她喜欢将长发编成两根辫子。
昂贵的小羊皮围裙保护住她的连衣裙，挽起的袖子处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臂，右手上沾满了颜料。
“在画什么?”
奇犽是阿特米希亚在画画时唯一会搭理的人。他曾目睹女仆管家甚至糜稽被创作中的阿特米希亚完全无视的情况，对此他有着微妙的优越感。
少女没有停笔，但好听的声音确实回答了奇犽：“是回忆。”
奇犽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舞动笔刷。
“你的回忆很漂亮。”半晌后他说。
“其实和奇犽的回忆是一样的。”少女回答，“充实着无数美丽的颜色，但也有无数的孤独。不过我一直有老师，至于奇犽，原本有弟弟，但后来却失去了他。”
奇犽想要拥抱她，好歹按捺住了冲动：“你仍旧记得你的老师，我却将我的弟弟遗忘了。”
“是啊，所以我比奇犽要幸运。好在奇犽遇到了我。”
年轻的杀手一时间没有答话。
他看着逐渐色彩斑斓的帆布，视线却渐渐落于虚空中。
“呐，阿蒂。”在画家即将停笔的时候，他用某种低沉而犹豫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他身上动摇的颜色太过剧烈，引得画家疑惑地停笔，转身看向他。
奇犽回避了她的目光。
“今天母亲给你那幅画的时候，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话。”
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似乎很怕听到接下去的答案，却仍旧坚持问出口：“你是为了那幅画，才让我回家的吗?”
阿特米希亚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将左手的调色盘放下，轻轻甩了甩手腕。这个动作似乎让她暂时脱离了艺术家的身份，而是作为单纯的阿特米希亚·卡林顿站在奇犽面前。
“为了这幅画，我可以去杀人，可以背叛深爱我的颜色，可以篡改别人的命运。”她的唇苍白，像是忍受来自灵魂的痛楚，“如果基裘夫人在我未决定带你回家之前就用这幅画引诱我，我也不知道会怎么选择。”
奇犽闭上眼，遮去眼中深深的失落和挫败，垂落的银发乱糟糟的，像是被丢弃的幼兽。
他似乎不想再听下去。
阿特米希亚丢掉手中的画笔，一步靠近了他，用满是颜料的手捧住奇犽的脸。
她的动作让奇犽不由自主睁开了眼，低头，然后与她情感充沛的目光直直相撞。
“可是如果为了奇犽你，”少女气息凉凉的，轻柔吹在他的鼻尖，“我也可以去杀人，可以背叛深爱我的颜色，可以篡改别人的命运。”
“而我是看着你，才产生了要带你回家的想法，不是因为那幅画，不是因为其他人。”
阿特米希亚踮起脚，轻吻了奇犽的嘴唇。
“奇犽，我爱你啊。你可以更加坚信这一点。”
太逊了。奇犽想。被一句我爱你就击得丢盔卸甲，他是小孩子吗?
他一点不想表现得那么敏感在意，但秒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
“你感到不安吗?”少女问。
奇犽知道不需要语言，阿特米希亚就能读懂自己的想法，因此他没有出声。
“因为我爱艺术胜过爱你?”
果然，她眨着眼，平静地问。
过于通透的语气刺激到了奇犽。
他突然想要好好的回答她的问题，不是被动地让她认知，而是主动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如果有一天，”他说，“我放弃了追逐自由，不再拥有信念，变得妥协与麻木，失去了你所喜爱的变化无穷的色彩……你就会离开我吧。”
阿特米希亚没有犹豫地点头，她的眼中仍然满是柔情，话语却显得冷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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