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人似乎放下了手中的茶盖，他的声音温纯平和，不像梦境中的人那般暴躁狂怒。宋容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认识十数月了。”
“认识十数月就向父皇请旨?你这么急着想嫁出去?”边上的姚泓调笑了一句，立刻被后秦帝姚兴一个眼神制止。姚兴继续品着茶，抬眼仔细打量了站在下方的这位被归义侯请旨赐婚的姑娘，容貌生的平平常常，也无什家世背景，归义侯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宋容立在原地没有动，也不敢反驳姚泓的话，生怕说多反而惹来麻烦。
姚兴也没有继续问话，就这么一杯一杯喝着茶，偶尔抬头打量一下宋容，似乎想在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宋容虽然紧张害怕，但却比在梦境之时好得多了，眼前的姚兴与梦中的却是截然不同，虽有帝王的威严，但不暴躁凶狠。
另一边的归义侯见气氛一下子尴尬了，便立刻开口打圆场：“我儿自那日回来后，便带着宋姑娘跪在祠堂前，请求我允诺他们婚事。我如今也只求子子孙孙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余下的日子，便也同意了。原本是想亲自去都城面见皇上请旨的，今日皇上来，便正好想提此时，求皇上得个恩准。”
姚兴在喝下半盏茶后，微微合上茶盖：“挺好，准了。”
无权无势，普普通通的贫女，配上乞伏一族，倒也不怕他们日后再闹事。
“父皇，你倒是日日与旁人之子主婚，把儿臣的婚事忘得干干净净。别人都抱上大胖小子了，儿臣连个媳妇儿的影子都没有。”姚泓听见姚兴竟真的准了乞伏炽磐的婚事，立刻在旁边开口。
姚兴眯了一下眼睛：“三年前朕替你择了丞相之女，你见了说不喜欢;两年前李将军之女瞧上了你，明示暗示让朕赐婚，你也不喜欢;一年前有大臣提议为你选太子妃，你又推辞。如今倒是怪起朕来了?”
“父皇，那是因为之前儿臣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姚泓从边上缓缓走了上前，他看了一眼宋容，“若是遇上喜欢的人，那儿臣自然积极。”
“那你如今，是遇到喜欢的了?”
“是啊。”
姚泓忽然弯下腰来，看向身边的宋容：“我觉得宋姑娘不错。父皇，不如你把宋姑娘赏给我吧。”
归义侯眼神明显一暗，正要上前说什么，姚泓却打断他：“当年归义侯无路可去，是父皇许给乞伏一族苑川之地，还给归义侯封了侯爵之位，归义侯不会连一名女子都不肯让吧?”
此话一出，反而将压力全施加给了归义侯和乞伏一族。
宋容抬起头，看见后秦帝姚兴并未驳姚泓失礼，他甚至是在看一场戏一样看着他们，又或者他是在等这个曾经的帝王接下来会怎么做。整个正厅安静的可怕，厅内的宫人，厅外的侍卫，所有人都在等着归义侯乞伏乾归的反应。
“陛下。”
就在此时，他终于缓缓开了口。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难堪和不甘，反而是平静，难以置信地平静。
他伸出手，摘下了头上的发冠，然后朝着姚兴跪拜在地：“我儿在离去前对我说，希望我好好照看宋姑娘，等他从战场归来，便会迎娶她为妻，再为我们乞伏一族生儿育女。我是一个无能的父亲，从前保护不了太多人，而现在我只求保护我儿的心愿，守着这里，等他回来。太子殿下看中宋容姑娘，若陛下要做主，我人身人臣必须遵从，但身为一个父亲，我更要将宋姑娘完完整整交还给他。”
姚泓完全没有料到归义侯会如此，他对宋容是有好感，但这种强取掠夺之事他是做不出来的。正要上前将地上的人搀扶起来，姚兴却忽然开口：“归义侯多想了，既然是你儿子中意之人，太子又怎会夺人所爱，不过一句玩笑话。这样吧，既然是乞伏炽磐中意之人，又要赐婚，今日便将宋姑娘带回宫去，我会册封她为郡主，以郡主之名嫁入归义侯府，也不算辱没了你们乞伏一族。”
“多谢陛下。”归义侯略微停顿了片刻，但很快便感激涕零，重重磕头。
第59章 暗室
回宫的路上，姚泓骑着马在御驾旁，对他父皇今日所做之事有些不理解，反正要赐婚，为何还要封一个郡主的封号?父皇一直忌惮乞伏一族，如此为止，岂不是让他们得了便宜?
姚兴见他疑惑，便提点道：“你认为今日归义侯散发跪地叩拜，只是为他子请旨赐婚吗?”
“难道不是?”姚泓觉得归义侯情真意切，是个好父亲啊。
姚兴摇了摇头：“他曾与你父皇一样，是一国之君，凡是都以利益为先，为国，为家族。西秦国破，乞伏一族没落，乞伏乾归之子竭尽全力从南凉逃了回来，难道就只是为了成婚吗?你今日提前入了归义侯府，有无发现在那名宋容姑娘身边服侍之人，或起所居之所，与旁人额外不同?”
“父皇这么一问，我想起来宋姑娘身边的女侍卫武艺高强，她所居住的院落，似乎也是最好的。”
“如此，那传言也不假了。”
“什么传言?”
姚兴缓缓睁开眼帘：“坐于车中之女，便是南燕国前不久祈雨降下甘露的神女。”
坐下的马差点都惊了，姚泓有些难以置信：“父皇是说，那女子是神女?父皇不会开玩笑吧。就她那样子……估摸是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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