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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年笔记之童话清甜_金玑紫【完结】(76)

  美丽的初雪终于来临,塔莎奶奶披上猩红的斗篷去看动物的足迹。如同一小串项链般的,那是鼷鼠留下的脚印。有的一看就知道兔子是在哪儿嚼着它们的饲料了。最美的就是鸟儿的足迹,就像精致的蕾丝花纹一样。家里有些昏暗,但这种昏暗的感觉是她喜欢的,就像花栗鼠的窝一样让她感到平静安稳。有时她会冒着大雪到羊舍挤奶。挤完奶总是尽快回到屋里,坐在摇椅中,将柯基犬抱在膝上,感受着它身上的暖意。更多的时候,她披着手织的披肩,坐在壁炉前画画。我对于成为画家这件事,从未后悔过。她说。绘画,令人从世间的束缚中获得解放。更可随心所欲地进入想象的世界,完成平常似乎无法达成的事情。画家真的是个很不错的职业呢!

  塔莎奶奶用纺车织布。她用的纺车,是18世纪初以来,杜朵家代代相传的。由于长年使用,有着十分柔滑的触感。你触摸过手织布的纹理吗?无论从哪个部分或哪一条线,都能感受到织布者指间的温暖。她用拼布法将碎花手织布缝制成舒适的复古长裙,穿上后就像穿越回19世纪30年代,只要再挎个竹篮就像去稻田拾麦穗了。她喜欢19世纪农村的人们,总是为了生活努力工作。

  我看见她设法清除掉像电话亭一样的栎树,就为了在喝下午茶的地方,清楚地欣赏芍药的姿态。她养蜜蜂,用自制的肥料浇灌“狐狸的手套”。她喜欢被美的事物包围,不喜欢急促匆忙。她劈柴,因为她习惯用柴炉来烹饪。她教孩子们做面包,复活节彩蛋,每晚孩子们入睡前,一定会念书给他们听。她养鸡的方法与别人不同。入夜气温变低时,她用毛巾包住热水袋,放在小鸡身边保暖。下雨了,就立刻将小鸡带进屋里,一片一片地,用布拭去它们羽毛上的雨水。她喂自家的泽西乳牛吃松饼。

  她曾被众多佣人包围,有爱乐兰车夫驾着马车送她去上舞蹈课。然而她不喜欢那种拘束的日子,只想着要投向自在惬意的乡村生活,被香草和美丽的花朵环绕,实现自给自足的梦想……

  每次从塔莎奶奶的农庄回来,我都会坐在坐在老槐树上怅然若失许久……我梦寐以求的,可望不可及的生活,早已有人将它变成了现实,将它过成一幅油画,一首散文诗。你不是有意的。都想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很无辜就被重复了。每个人的梦想,就像缀满天空的星星。通向梦想的那条路,就像从一颗星星到另一颗星星的距离。应该庆幸那条路上你并不是孤单一人。

  第四节

  有一次我竟迷了路,来到三十年前的一座南方小城。那时我还未出世。然而似曾相识的街道,影影幢幢的似曾相识的面孔提醒了我,那仿佛是我的前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空气清新干净,河水清澈见底,随处可见的大片绿油油的农田,房屋低矮陈旧,行人衣着朴实脚步缓慢笑容静好。我接连走过几条长满青苔的古老石桥,看到人们在河边弯着腰清洗衣物,清洗蔬菜水果,和宰杀好的鸡鸭鱼肉……街角一个小小的照相馆,小到只有开启的一扇窗,老板娘从窗里探出一张美丽的脸,皮肤出奇地光洁红润,腼腆笑着递出或者接过一摞照片。偶尔她会站起身来,我就看到她饱满的身体和微微隆起的腹部……那个时候,鸡有鸡的味,鱼有鱼的味,女人像女人,男人像男人!

  我来到一个小村子。跟着一个妈妈带着她的小女儿。她问妈妈,外婆住的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不用知道,你记不住的,我只告诉你,外婆的家,在乃子山下,山下有条河,河上有座外婆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我看到那桥是几块木头拼成的,很旧,有点朽了,踩上去吱吱作响。女孩紧张地牵住妈妈的手。妈妈的手总是温暖而有力的。外婆家门口有两棵枣树,枣树下卧着一大一小两只黄狗——它们都瞪大眼睛望着我。外婆依偎在土墙门口,身子小小的。何苦来看你这个无用的外婆。她捧出土鸡新下的蛋,舅舅们带来花生和瓜子。他们絮叨着家里和村里的事,小女孩似懂非懂地听着:二舅舅出去打工了,三舅舅误喝药酒中毒死了,死的时候浑身如木炭般漆黑。表姐表哥们结婚了,工作了,上大学了,生孩子了……死去的人依旧死去,活着的人继续活着。

  他们絮叨着家里和村里的事,表情恬淡。小女孩总是无话,磕着瓜子低头盯着堂屋的地,没有抹过水泥,铺过地板,有很多小的坑洞,却很干净,偶尔有苍蝇落下来。抬头看时,屋檐黑黑高高的,有穿堂风,太阳把屋前的那片田照得很亮。

  她们走的时候,外婆送出去很远,一手提着鸡蛋,一手提着花生和瓜子。她们走过摇摇晃晃,吱吱作响的外婆桥,乃子山在远处,河水静静地流,有鸭子在游。远远地,女孩回头再看,外婆的身子小小的,村子很安详。

  一棵古老的桂花树,遮去后面平房大半的阳光。夏日的夜晚,大人们聚集在桂花树下聊天,怀里的孩子们沉沉睡得香甜。花开的时候,香气与阳光交织缠绕如金粉一般洒下,伴随着最深的乡愁。有人在收集花瓣,和糖腌在一起,也将岁月腌起,留着以后寂寞的时候,配着黑咖啡一起喝下……

  我在小城徘徊。那里并没有出众的美丽风景,只有秦始皇留下的一处遗迹。也许就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成就了这座小城最珍贵最值得炫耀的东西。我喜欢在那里散步。安静笃定的感觉,让人觉得很安全。两千多年过去了,它可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那个泄洪堤坝上镶嵌的,最早是秦朝的砖,然后是汉朝的砖,唐朝的砖,明朝的砖……每一块砖都有故事的形状。看见那根折断的老枝了吗?时间就像一把利刃,一点点将它雕琢。我初次来的时候,那里还没有残缺。密密匝匝长在树干上的叫“骨碎补”的古老蕨类植物,一片片缀连出时间的长度。不,那分明就是时间了。时间将每一颗砾石磨圆。一路上,很多个自己与我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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