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低垂，没有继续讲下去，我已哽咽得无法言语。
我听他继续道：“实在太难熬了，每一天，我都恨不得一死了之。等我再大一些，能够完全幻化人形，我便极少以真身示人。”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竟然是因为这样。
他继续道，“鳞片下那一身伤疤，丑陋，屈辱，实在不堪。”
他每讲出一个字，都犹如刺向我心中的利刺，我从来没这么疼过，我已分不清这种疼痛是出自于殿下还是我，我仿佛就站在他的身体里，被抽筋挖骨。
我哽咽极了，抬袖拭泪，却不小心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情不自禁想伸手安抚，忽又担心冒犯中途马上撤后，他注意到我的举动，微微仰头，眼睛看向我，带着小鹿般警惕的神色，他端详我片刻道：“谢谢你。”继而移开目光继续道：“后来偶然从一条老青鱼那里得知，鱼离水必死，那天晚上，我下定决心，跃出了水面。”
我心中一紧，急急倾听。
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慌乱道：“原来不是她遗弃了我，是我，是我离开了她。”
第11章 润玉认母
我没想到殿下会因忆起是自己主动离开生母这件事而心境大变。其实在我看来，生母那般对待自己，就算是选择离开也是无可指摘，可为何殿下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反差，触动殿下的点到底在哪里？且不管洞庭君有没有遗弃过殿下，伤害殿下的事实并没有发生改变，难道殿下真正在意的并非……
我来不及整理思绪就又随殿下赶往洞庭湖，彦佑君进去通报后，我问殿下道：“殿下觉得，洞庭君是因为殿下当初离开她，生殿下的气，所以才不肯相认吗？”
他却说：“虽然我根本不记得其中的曲折，但那日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跟天后走了，对母亲而言，想必是很深的打击和伤害。”
那倒未必，我心想，于是宽慰他道：“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那个时候，殿下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洞庭君最为清楚，我想，她应该能理解殿下当初的选择。”
不久，彦佑君就带着那孩子出来了，我与殿下迎了过去，却听他道：“干娘性倔，还请殿下海涵。”
这意思是洞庭君拒绝见殿下了，我正担心殿下会不会难过，却殿下沉声道：“无妨，几句话，在这儿说也一样。”
我看着殿下在门前缓缓跪下：“昨日孩儿对母亲说了很多重话，孩儿心中深感不安，孩儿离开之后，又忆起一些旧事，这才知道，是孩儿错怪了母亲，原来，不是母亲遗弃了孩儿，而是孩儿抛弃了母亲。当时年幼无知，一定伤了母亲的心，润玉惭愧，如今，久别重逢，得见母亲康泰，还有两位出类拔萃的义弟承欢膝下，代为尽孝。润玉心里实在高兴得很，也自责得很，孩儿今日不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孩儿相信，总有咱们母子相认，得享天伦的那一日。”他声音轻柔，说完之后拜了两拜才离开。
彦佑君和那孩子送我们时，殿下对他们道：“今日没能与母亲相认，倒是添了两个兄弟，真是意外之喜。”
彦佑君笑着回道：“来日方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母亲那里，还望彦佑你多费心。”
“放心吧大殿，此事我一定会尽力促成，干娘并非顽固，只是眼下有些事情不方便详说，大殿莫要操之过急。”
殿下接着道：“这些年多亏你侍奉母亲，代我尽孝，润玉感激不尽，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
他声音轻柔温和，暴露了他的好心情，这时那孩子突然仰头问殿下道：“那你真的是我的大哥吗？”
话语一派天真烂漫，殿下被他逗笑，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颜，他低头轻抚那孩子的面颊，笑得温柔而美好。
第12章 润玉丧母
殿下昨日自洞庭湖离开后就去见了锦觅，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盒药材。
看的出来他现在十分开心，找回了生母，还多了两位兄弟，锦觅也即将与自己成婚，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如昨日说的那般来日可期。
我和殿下第二日一早就赶往洞庭湖，路上景色秀美依旧，远处青黛朦胧，青草散发幽香。我伴着殿下走在路上，心情愉悦地摆弄着生肌膏，闻了闻对他道：“看着不错，闻着也不错，殿下的一番孝心，我想洞庭君必会感动的。”
他听到我的话，眸中划过淡淡星光，微笑对我道：“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我打算待锦觅结束历劫，带她去见母亲，有这两盒生肌膏在前，希望她能给母亲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愧是夜神殿下，做什么事都尽善尽美，锦觅都还没见过洞庭君，他便已为日后二人的相处铺垫好了道路，照料这么周全，好生令人羡慕，我努力抛开莫名酸辛的情绪回应道：“殿下想得周到，锦觅仙子那样的性子，定会得老人家的喜欢。眼看就要到洞庭湖了，殿下将这生肌膏收好，免得洒了。”我余光掠向他，见他神色愉快，又不由得开心起来。
这时，昨天殿下刚认的义弟出现在我们前面，他匆匆向我们跑来，嘴里叫着哥哥姐姐，我听到后开口地调笑道：“小泥鳅，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又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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