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给陛下带句话,请他不必拿我寻开心。她同小仙侍说。
小仙侍双膝一软,摇摇欲跪,娘娘饶命。
罢了。她挥挥手。
与润玉有过多少缱绻缠绵,想起来好似上辈子的事。
邝露在榻上辗转反侧,指尖触到冰凉质感,是那串人鱼泪。
她睁开眼睛,翻身下床。
夜风疾驰,邝露径自走向布星台。
新晋夜神是位小仙,润玉觉他有悟性,能忍常人难耐之寂寥,遂钦点他为夜神。
见天妃远远而来,小夜神匆忙行礼。
夜神有礼,请问夜神可是在布星?邝露问他。
可否让本宫一试。她请求他。
小夜神面露难色。
邝露说,本宫从前也是从璇玑宫出来的人,略略会一点布星之法。
小夜神连连作揖,天妃既然有此雅兴,小神岂敢不从,还望天妃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免去小神失责之罪。
他不会怪你的。邝露说。
夜空寂寥,浮世潦草,数点星光,已可温暖寒夜数万年。
这样刺骨的风,如此萧瑟的夜,润玉当年如何忍受。邝露逆着回忆往回走,努力忆起他教她布星时的点滴,他的眉眼,神态与语气——两袖清风,一身潇洒,掌心合启间群星闪烁。她催动灵力,众星缓缓悬浮于天际,流动各归其位。
星光浩瀚,方觉自己渺小,苦乐悲欢情仇爱恨,都细如微尘。
忽觉有一股蛮力在拉扯她的裙摆,邝露不必垂眸也知道是谁。
魇兽。她嗔怪道,你不去好好食梦,倒来我这儿晃荡,要是陛下知道了,要不疼你了。
魇兽,到本座这里来。
身后忽然传来润玉的声音。
邝露愕然回首。
魇兽欢叫一声,向润玉跑去,润玉伸手要抱他,抱了个空,那小家伙转眼便跑得没影了。
呼啸夜风自邝露与润玉之间汹涌而逝,年华如水川流不息。她与他不过咫尺之间,却仿佛隔着千万年之遥,伤情往事再难追。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润玉淡淡一笑,向邝露走去。
她的身影笼罩在他的臂弯下,避开了暴戾的风。
本座也不是非要扰天妃清梦,只是不小心把手珠拉下了,思来想去,唯有到你宫里去寻。润玉抬起手腕,白皙腕骨上人鱼泪如星子般剔透。
没想到天妃竟夜不归宿,本座便来瞧瞧。
他的话说得柔声软语又漫不经心,像是无一句不是在玩笑。
邝露不知润玉此番举动是为何意,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言语,只是回了一句,陛下莫非担心我一时冲动跳了布星台,邝露并非愚钝,虽未得陛下垂爱,自己的职责却一天也不敢忘记。
润玉久久凝视着她,闻言眼帘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转瞬又恢复了自如神色。
他抬头看了好一会儿邝露布设的星阵,弯起唇角道,你星阵布错了。
润玉抬起双手,十指翻飞,灵力四溢,群星缓缓移位。他一身白衣立于星光下,疾风吹起他的袍袖,玉带飘扬如御风。
恍然间,邝露似乎又回到了润玉初初教她布星的那一夜。她笨拙地学着他的术法,失败了许多回。他耐心教导她,说星石位置稍有偏差,星阵千差万别,你大概是灵力有限,修为不足,往后你跟了我,便要好生修炼,切莫懈怠。她那时欢喜得要命,连连点头说,谨遵殿下教诲。
这些安静又平凡的夜,隐秘的倾慕与若有似无的相思哀愁,单纯的快慰,如水一般地流过去,岁月的潮水无情地淹没了他们。
殿下。邝露脱口而出,情不自禁。
声音近乎细不可闻,润玉却好似听到了,脸上隐隐有了些笑意。
他说,你布星之术如此拙劣,往后不要同旁人说是我璇玑宫出来的人,要本座的面子往哪儿搁。
邝露有许多话可以说,诸如属下知罪,请陛下责罚。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此刻她的心思,那些逝去的欢喜与残存的遗憾,聪慧如他,一看就明白了。她甚至难以开口去追问他,这些欢喜,有没有过那么一刻,也能成为殿下的欢喜,而那些轻如烟云重若磐石的憾事,到底殿下会否有一瞬感到遗憾。
润玉澄澈的双眸忽尔变得幽深,如夜色,如陈酒,他又向她走近了一步,微微低下头,侧过脸。
细碎光芒闪烁,他现出了真身的龙尾。
邝露知道,天帝动情时偶尔会现出龙尾,缠绵时她也经历了数回。
可每一次,润玉总会用掌心严实扣住她的眼睛,或是将她翻过身来,从背后征服她,就是不让她瞧真切他的尾巴。
不许看。他的声音有着情动的颤抖,又有着天帝无可置疑的威仪。
有时邝露会挣扎,说,我偏要看——灵修时说再过火的话,天帝总不会真气恼,此时他占有她的一切,自然也能包容她的全部。
他不准她乱动,腾出手来将她的双手扣在一处。没什么好看的。他说。
可是此时此刻,星光如雨,润玉头一回在邝露眼前,坦然展露真身。
他问她,我们的孩儿,叫连霄,好不好?
润玉的唇近在邝露唇边,呵出的热气融在一起。
过去如逝水难追,他来不及从头喜欢她。可邝露恍惚觉得,或许在此夜,在如此星空下,执念能稍微淡却一点。这一瞬她甚至可以不去深想,去想他下一瞬是要吻她,还是会转身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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