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酸甜的滋味里偷偷想过,只有他们两个的未来,他却全都残忍打破。
“不要这么叫我!我有名字!”
珠玑低声怒喝,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忽然露出了爪牙。润玉毫不退让,直言依旧。
“那不是你的。”
她受过那么多伤,九死一生至今,从未有过此时此刻这样的脆弱,她红着眼,咬着牙,愤愤对他发誓。
“总有最后一次,我不会永远做十七!你也不会!”
润玉悲舛而笑。
“我们杀了那么多朝夕相对的同袍,才出了岛,又杀过妇孺,幼童。我们的心是黑的,血是冷的。十七,这就是今生今世,我们没有未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
谁不想有普通人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他们之间无法弥合的分歧。润玉扔了鬃刷,他深吸一气,眼前浮过那些被他捉回的背离组织的人。他们被扔进万蛇窟,嘶吼惨叫,整整月余才止,最终成为一具没有血肉的枯骨,悬挂在组织的堂口之中。组织成立这么久,从未有人真正逃脱。
他不会让这样的惨状,发生在她身上。
“活着才是一切,我不会让你背叛组织的。”
她决绝摇头,如果要这样一辈子,只怕有一日会忍不住放弃,让利剑刺破胸膛。
最终,他们不欢而散。
那晚,珠玑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在苗圃的杂间里,坐在木板床上郁郁寡欢。而润玉却不是今日在马厩里易容后的样子。
他广袖博冠,青衣缓带,周身笼罩着寒霜,又好似天宫下界的上仙,神色莫测的望着自己。
珠玑似乎知道是梦,不由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盘足而坐,双手支颐,道
“你是要入我梦里教我认命吗?”
梦中润玉并不答话,珠玑也似是在梦中,所以百无禁忌。她不满他的沉默,嘟囔道。
“我同你说那些,不过是因为你面善,仿佛上辈子认识,也不过是你儿时给过我片刻的温暖,那颗冰糖葫芦的味道,我记得至今。后来出岛的时候是如此,到了摄政王府又是如此。”
她摇了摇头,长长吁了一气。
“对,杀手、细作,真不该是个念旧情的人,更不该是有情人。”
起身,她穿行过他的身边,推开窗,似是雨后的泥土清新,苗圃里的栀子幽幽香气,穹窿星空,银河璀璨烂漫,新月弯弯一道,夜风阵阵,湿湿潮潮。纵然知道这一切只是美好梦境,她依然沉醉其中。
仿佛这天地的一切,就是她心底柔软,她在梦中推开窗的那一瞬,就是敞开了所有,邀请他进来看。
润玉依旧无语,却明白她此时的心境,他曾经是这样自问过,是她给了他一无所有后的温暖与感动。
按着人间的时间,他们已经有两百多年未见,这是他第一次离魂入她的梦中。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的喜欢让你难堪了?”
她被沉默折磨,蓦地关了窗,跳上窗台,皱着眉,指着他生气的问道。
润玉失笑摇头,记忆里她甚少有这般模样。他在昏暗之中温然否认。
“没有。”
珠玑轻哼了一声,不知他否认的是什么,偏过脸闷声道。
“假话,你根本不在乎。”
润玉揎袖,指手之间多了一张小桌,桌上一个茶壶两个茶盏,茶水已热,腾腾冒着香气。
“珠玑,这不重要,他只是你偷走我的一段影子。”
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熟悉得让珠玑困惑。她喃喃着“影子”二字,多有意思的说法,果然是在梦里呀。他们明明一摸一样,却说什么是偷走的一段影子呢。
看着他半晌未语,却是越看越觉得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的熟悉和悲伤,她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
“可笑,他是影子,那你是什么?我的梦魇吗?”
呢喃的一句反问,却一语中的。
他默然未答,缓缓饮了盏茶。今日他会入梦,亦是知道了她七世终了将至。缘机与邝露有言,自认所设命数可渡她明白七世执着皆是虚妄,她终究不会再流连天庭。
也许,此生便是结局,他们终将陌路。
他从窥尘境后,入到她梦里,此后万万年,回想此时会有多少他不愿承认的不甘。
珠玑走至他的面前,一遍又一遍的用眼睛将他的眉目刻画。是熟悉的容貌,却又像隔世经年的梦,忽然不自觉的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润玉捉住了她的手,道。
“你不是想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能满足你。”
她缓缓抽回手,不解他在梦中的用意,疑惑的指了指自己,问道。
“我一个人么?”
润玉蹙眉,点了点头。珠玑却摇了摇头,断然拒绝。
“不要。”
她走至床边,再次推开窗,那杂间的小窗方方窄窄,透出一片虚妄的朦胧。他月下的影子,好似真的缺了一段。她指着那一段缺影,坚定道。
“我要和你影子一起。”
润玉听着她傻气的选择,低首看着自己的影子,此刻竟然觉得十分难过。
一如旭凤是他说,万万年的孤身,他一人孑孓的天帝之路时一样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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