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看到不为的嘴巴动着，他说:小公爷，别看，脏。
齐衡觉得自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拼命挣扎，另一半却是冷静得不得了。
他知道平宁郡主在杀鸡儆猴。她自然知道，不为是齐衡的左膀右臂，是跟着齐衡一起长大的，他之于齐衡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仆人可以概括的。但她便是选择了不为动手。
更深层次的，或许还是告诫齐衡。她是他的母亲，他永远都要听从于她。或许，这是平宁郡主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心里最深处的诉求，但是齐衡明明白白感受到了。
他立在那里，不再说话。耳边只有一声又一声板子与脆弱的人体的撞击声。
齐衡的安静让奴仆们有些松懈。而正是这一点松懈，让齐衡冲到了不为面前。
他用身体护住了不为。
那正要落在不为身上的板子，落在了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平宁郡主的心尖尖上了。
平宁郡主手中的那杯茶掉在了地上。上好的青瓷就那样碎成了一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衡儿。”平宁郡主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平和的神态。
而齐衡却是冲她惨淡一笑，笑容里有些嘲讽之意。
齐衡说:“母亲，我从小就乖巧。您说，我是你唯一的孩子。”
平宁郡主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厉声对周围的奴仆道:“还不快请大夫来给小公爷看看。”她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不为的一百大板。
齐衡却接着道:“您说，您的儿子，一定是最好的儿郎。于是您对儿子提的所有要求，我都认真去做了。您说，你当年打马球是一把好手，于是我也练了十余年的马球。您说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反抗过。我从小便喜欢豢养动物，那年跟着圣人狩猎，我拿回家一只小兔，母亲，您怕我玩物丧志，便叫下人把它扔了出去。在您看来，汴京满城儿郎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毛病，叫我别离他们太近，我便都远离了他们。而您现在又想杀了我亲近之人。”
他字字泣血:“母亲，您是想让我变成您的傀儡吗？”
平宁郡主有些惶惶，道:“衡儿，我是……我是为你好啊。”
齐衡有些恍惚，他轻轻道:“是啊，您是为了我好，是我不知福。”
他的笑容脆弱如风雨中摇摆的樱花。
似乎转瞬即逝。
而平宁郡主终于明白她的心慌之处:齐衡说完之后，便直直倒了下去。
她连忙冲到齐衡边上:“来人啊，还不请大夫过来？”
那张时时刻刻符合礼仪纹丝不动的脸终于有了裂痕。
而齐衡下意识的排斥动作，更是让平宁郡主有些失控。
“不会的，不会的。衡儿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一定会的。”
平宁郡主心里反复闪现这样的念头，似乎这样就能填补住心里的那点无措。
齐衡生病的消息没有瞒不住汴京城的众多世家，毕竟尊贵如齐国公也是需要交际的。一来二去自然发现那小公爷都不出门了。玲珑心思恨不得把心掰成两块来用的贵人们自然也有考量。
这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某不是中举无望了？这才都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盛家虽然只是五品京官，但架不住有个桃李遍天下的姻亲王家，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如兰从王大娘子那听到这消息，立马撂下了针线。急忙忙道:“母亲，那赶紧送帖子去齐国公府啊。”她急得团团转，“我早说不对劲了，这几日让喜鹊悄悄送的信怎么都没有回音。”
王大娘子按住她道:“齐国公是哪样的人家啊，你这去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吗？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少不了又要罚你跪一晚祠堂。”对于如兰跟齐衡之间的联系，她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了。毕竟在王大娘子眼里，齐衡是她女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你只要乖乖等着，小公爷总能风风光光娶你进门的。”
如兰却道:“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她皱着眉道，“平宁郡主态度十分暧昧，若是元若哥哥已经跟她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那日她对我根本不会这样和颜悦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兰跟平宁郡主还是很相像的，一样都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爽利性子。只是如兰是从王大娘子那里一脉相承的脾气，而平宁郡主是皇家的底气而已。
王大娘子想了想宽慰道:“我去找你舅舅帮忙探探口风。你这几日千万别冲动。”
如兰乖巧地点点头。心下却想到:她与齐衡之间本就是两情相悦，万万是没有只靠齐衡摆平齐国公府的道理。便是母亲不愿意，她过几日等风声过了，还是要去齐国府一趟，好好跟平宁郡主聊一聊的。
她这个念头藏得极深，便是亲近如明兰也没有透露半分。
而明兰这边，却有场硬仗要打。
她早得了墨兰与梁晗相聚的消息，只透露了只言片语给盛老太太，盛老太太便有些气着了。也不是老太太年级太大受不住气，而是墨兰此番太出格了些。平心而论，老太太虽然对一手带大的明兰更看重些，可对墨兰也没有亏待。她能容得了如兰齐衡，自然对墨兰也是宽容的心思。
但墨兰却是要盛家的名声去成全她的婚事，与梁晗私会。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嘲讽道:“真要让你父亲看看，十几年的偏爱宠了什么混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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