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请设身处地想想，一国群众倘若听闻别国出兵为本国拨乱反正，他们会觉得这是自己要翻身做主的预兆吗？恐怕不是吧！那乡间的老农、足不出户的女人、大字不识的青年……他们哪里有机会听说我们木叶以民为本的政策？再被本国的保守势力煽动，只会认为我们要让他们国破家亡！我们难道要与这样被利用的人作战吗？”
有很多人垂下了眼帘，面带思索之色。泉奈也在其中，政纯能看到他脑袋后面翘起的头发。
“‘民族之开拓，必向饶富之区’。木叶多膏腴之地，北有辽阔森林，南有沃野千里，西有丰富矿产，东有广阔渔场，较之诸国，‘奚翅十倍’。我们还没把自身拥有的发展好，还要贪心不足蛇吞象？”
柱间张嘴好像要说什么，政纯用手势制止了他。
“假使向西攻下风、土两国，这两地的水土流失和沙漠化问题我们该怎么解决？假使向东攻下雷之国，重重山峦中我们如何建立交通线？打下疆土必须也能治理好那一方人民，诸位以为我们当前有这个能力吗？”
本不应把会议搞成演讲，但你们今天必须听听我这一家之言。
“偃苗助长不可取，我知道各位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急迫心情，但我们必须注意等到时机成熟再出手。分国而治几百年，我们与其他国家的国民毕竟已是不同民族。各位，想要打下一国容易，征服一族可是极为艰难！”
政纯的视线划过一张张充满斗志的坚毅脸庞，心中却翻着泛黄的书页：罗马同化高卢等蛮族、拓跋鲜卑甘愿被汉文化改造；汉武帝穷兵黩武耗尽文景之治的积累、隋炀帝好大喜功便宜了李氏王朝……
“身处这四战之地，想要征服他族乃至征服世界，光靠武力是下策！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政治上行合纵之策，经济上建立新的贸易体系，文化上持续输出成熟作品及思想，科技和军事重点做好保密工作……”
“我们手中掌握的是一国的命运，展望未来时不能以个人的政治生命长度为计，谋求世界这种大事必然要交予几代人完成。请各位务必保持耐心，把木叶的根扎实！”
眼前战友熟悉的身影被历史长河冲淡，前人的所作所为徐徐在脑海展开。政纯几乎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突然，她撞进一双盈满信任与叹服的黑色眼瞳里。
政纯坚定地对斑点点头：“当然，各国宵小在境外作乱，尚未损害我国利益时，我们只有一句话，‘勿谓言之不预也’；如果他们胆敢踏入木叶国土一步，我们必然会以烈火回击他们挑起的不义之战！”
第73章 顺子
胃里火烧火燎，嘴里全是苦味。手指湿漉漉，像没有骨头的面团，拧了三次才将水龙头关上。政纯抬起脸时，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那苍白的人影摇摇欲倒，眼下的青黑面积比眼睛都大。
“部长？你还好吗？”年轻人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艰难地把支撑着重量的手从盥洗台上移开，政纯两腿打着颤，挪出女厕所，对助理扯开个笑容。
“我——没事。”
助理是个灰发绿眼的青年，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扶一下上司却又不敢伸手。
“借我一臂之力，哈哈。”政纯讲了个汉语语境里的冷笑话，以缓解抓住他手臂时的尴尬。
两人一个动作僵硬，一个脚步虚浮，歪歪斜斜地走到办公室，迎面撞上了来访者。
身着黑茶色留袖的妇人看清暗处走出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但她很快将那份情绪用关心之色掩盖住：“政纯？你身体不舒服？我来得真不是时候，你快休息吧！”
她转身欲走的动作做得极为缓慢，脚下几乎没有移动位置。政纯很明白她的真实想法，于是开口挽留：“来都来了，咱们就坐下把事情谈清楚，顺子。”
演技比以前精湛了点，但有限。
助理在政纯手下工作近一年，熟悉各种事项的流程。他将顺子引到座位上，做了一件不在他工作范围内的事：倒水。
“谢谢，渡部。”这才是真正的关心。
青年腼腆笑着，轻轻为女士们关上门。政纯往转椅里窝得更深些，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蜂蜜水，假装没注意到顺子打量的目光。
“这玉露你尝尝。”她推过来一罐茶，白净的手上没有饰品，和服朴素的布料和她以前的华丽风格大相径庭。
“多谢你的好意，这是舞剧《野火初燃》的包厢套票，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来而不往非礼也，绝不能拿人家手软。
顺子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她又打起精神，将嘴唇弯成完美的弧度：“听说剧本是你写的呢，我一定带上全家多看几回。”
“那倒不必，认真看一次，看明白了就行——什么事都要明明白白才好。”政纯的营业笑容同样灿烂。
两个女人隔桌对视。桌那边，昔日大名的掌上明珠妆容精致，举止得体，敛去少女时的张扬，像她的珍珠耳坠一样端庄。桌这边，忍者仍是白衫黑袴的打扮，未施粉黛，身无长物，只有一双仿佛能洞察人所思所想的眼睛在发亮。
“我们认识十余年，你给人的感觉一直没什么变化。”顺子先移开视线，落在一方虎纹镇纸上。
“什么感觉？你记得这么清晰？”刚才用话刺了她，终于肯流露出真性情，这样谈话能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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