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应下,但没有多说过程。
那一日的情形太过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的。
“那灰衣士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参与酒宴之人众多,纵他再隐秘,也该有一两人认识他吧?”
貂蝉重新埋首:“旁人都称他“子房先生”,俱不知其真实姓名。”
子房……张良吗?
崔颂若有所思,未注意貂蝉眼中的躲闪。
崔颂知晓了董府之事,心中有点底,又想到甘姬那几句不着头脑的话,对貂蝉道:“有一事想要劳烦姑娘……”
貂蝉忙道:“不敢居‘劳烦’二字,公子直说无妨。”
崔颂与貂蝉耳语,貂蝉先是一怔,随即立刻答应。
她拨开壁衣,仔细观察甘姬的发型,借着水盆重新梳妆。
在崔颂看来,甘姬与乔姬同住,与外私通的东西应不在她的房中。甘姬看似直爽,实则比乔姬小心,自然也不大可能在身边留下证据。
然而比起时时出门的乔姬,他似乎没见甘姬离开驿舍,那她是如何与“幕后指使”联系的?
事情既然一筹莫展,不妨找个替身,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恰好貂蝉与甘姬身量相仿,他便向貂蝉提出了这个请求。
崔颂往楼下走,身后跟着乔装打扮、低垂着头的貂蝉。他们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圈,又回到大堂上楼。刚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正好碰见想要下楼的江遵。
江遵热络地与他打了声招呼,侧身让路,让他们先上楼。
崔颂有礼回应,道了声谢,离开最后一节台阶。
埋着头的貂蝉朝江遵的方向行了一礼,预备跟上崔颂。
不知是否是楼道太窄的缘故,追赶崔颂的貂蝉与正准备下楼的江遵擦肩而过时,意外地被撞到了肩膀。
“抱歉。”江遵虚扶了她一把,继续下楼。
貂蝉仍然眉眼低垂,将被硬塞入手心的白绸藏进袖中。
回到房内,貂蝉将那白绸交给崔颂。
原来甘姬的内应真的是江遵,不知这二人是如何勾搭上的。
崔颂打开白绸细看,这才知道:甘姬与江遵二人本无瓜葛,因着江遵向甘姬打听有关他的消息,二人才搭上话。
江遵的措辞客气而有礼,如果他用妾位许诺甘姬进行利益交换,又怎么会是这种语气?
如果“许以妾位”一事根本不存在,那么甘姬偷取他“计策”的目的是什么?接近江遵的目的又是什么?单纯为了拉他一起背黑锅吗?
崔颂再一次仔细翻看白绸。
质地细腻,绣有暗纹。
这是极其贵重的布料。江遵的衣着一贯低调,又风尘仆仆而来,怎会带着此等质地的白绸?
崔颂想到另一个的“崔颂”为他讲解的世族二三事,将白绸拉直,拿到窗边,对着阳光查看。
华丽的暗纹,由十二种不同的图案,隐约组成一个字——
「刘」。
第73章 君请入瓮
……刘?
崔颂思忖道, 是他所理解的……宗室的那个刘吗?
这江遵,莫非和宗室有关?甘姬又在当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崔颂将白绸收好,此时有仆从在外通禀,说钟繇来见。
已是申时, 崔颂让貂蝉先走,自己下楼,迎接钟繇。等带进门,与他对坐。钟繇说明来意, 原来他虽已知晓荀攸的事乃是董卓设的一个局, 但他仍然十分忧心,在没有见到荀攸本人前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崔颂亦是如此, 可荀攸已被董卓关在长安狱防御最严密的一层, 由董卓的人亲自看管,要想见到荀攸谈何容易?
钟繇道, 可在上巳节那天静待良机,接着便与崔颂附耳。
崔颂听了他的打算,颔首道:“如此, 颂欲一同前往。”
钟繇道:“此行凶险,一人去即可,子琮何必与我一同冒险?”
崔颂回道:“既是涉险, 二人比起一人来总归有个帮衬。何况颂亦挂心于公达, 寝食难安, 元常此言, 可是将颂当作贪生怕死之人?”
他并非傻大胆, 吃饱了撑着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荀攸是他在穿越后所交的第一个朋友,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对荀攸的处境无动于衷。
钟繇见他执意如此,不再相劝:“既如此,明日繇再来与君长谈。”
因天色不早,已是日落时分,二人达成共识后,钟繇便与崔颂告别。
崔颂送走钟繇,忽然看见几个私兵打扮的人站在门口,视线往他这边瞟。
崔颂不动声色地侧身,准备进门。私兵中的一人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住:“可是前大司农的公子崔颂?我家主人想请您一叙。”
尽管拦住了他的去路,可对方的态度十分客气,极力表达着他的善意。
“你家主人是……”
那人道:“我家主人,乃是当朝大鸿胪卿。”
大鸿胪卿?
崔颂想起前几日钟繇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小友与大鸿胪卿有旧?”
这大鸿胪卿……就是钟繇说的那人?
听到是原主的朋友,崔颂稍稍放下心来。可他并不知道那大鸿胪卿是谁,只得再问:“敢问贵主人尊姓大名?”
那士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恭敬地回答:“家主姓刘。”
或许是为了避讳,他并没有说出全名,可这已经足够崔颂心惊肉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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