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不用了,阿银我自己来!我自己喝还不行吗?!”
苦到让人舌根发涩的汤药喝下去后仿佛还隐隐残留在口中,银时耷拉着眼皮,生无可恋地躺在被窝里,机械地咀嚼着八重给他的金平糖。
松阳有些好笑地摸了银时的脑袋,这才起身披上羽织,离开前回头又看了八重一眼:“银时就先拜托你了。”
八重笑道:“别忘了带上雨伞。”
松下村塾位于荻城郊外的松本村,和武家屋敷聚集的城下町隔着两三里的距离。
藩府的周布政之介大人前不久派人给松下村塾送来了请帖,邀松阳和他见上一面,目前身份只是一介浪人的松阳自然不好推辞。
酝酿已久的大雨在松阳离开后终于倾盆而下。
细密的雨声串起了遥远的天空与大地,半透明的银丝织成了如烟似雾的雨幕。
雨水如珠玉碎溅,整个世界被喧嚣的雨声笼罩,八重望着窗外朦胧的烟雨,正想感叹一下这及时雨冲褪了夏日的燥热,忽的一下想起院子中晾晒的衣物被单还没收。
……糟糕。
她从廊上跑到雨中,发现庭院中已经有人在那里抢救了。
“你先回去,别淋雨,这里交给我。”
名字唤作秋音的女孩子抬起头,柔顺的发梢已经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她抱着怀里抢救下来的衣物,没有松手。
“我能行。”她笑了一下,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最后一床被单蔫蔫地挂在晒衣的竹架上,秋音伸出手,动作干脆地将被单一抽……没抽动。
她用上了点力气,再次抓着被单一扯,来自对面的力道将被单扯了回去。
脸颊微微一红,女孩子像是动真格了,攥紧被雨水淋湿的被单用尽全力往这边一掀,白晃晃的被单从竹架上落了下来,露出桂站在对面一脸惊讶的身影。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啊啊啊啊。”秋音忍不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桂满脸疑惑,他怀里也抱着收下来的衣物被单。
八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捂住脸:“你们两个都快进屋,厨房里还有姜汤,感冒了就不好了,这里交给我。拜托。”
下雨了要收衣服这种常识,她居然完全忘了。
进屋后,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和服,八重去厨房再煮了些姜汤,又熬了一小锅易消化的小米粥,添了点淡口酱油调味,最后撒上一圈葱花。
屋外雨声喧嚣,衬得和室内愈发静谧,她端着粥走进房间,发现本该睡着的银时正侧头望着窗外浓郁弥漫的水色。下雨的时候屋内光线黯淡,壁龛里点了一盏灯,他逆着光的赤色眼瞳看起来沉沉的。
“你没睡?”八重将粥端到银时触手可及的地方。
银时没出声,她也没想要得到回复。
她在边上坐下来,和银时一起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
长州夏季的雨来势汹汹畅快淋漓,充满饱涨的生命力——就和熊野一样。
八重喜欢雨,因为雨水总是会带来变化。
雨中的世界和平时是不一样的。
“你在担心松阳吗?”她微微侧头。
红色的眼眸动了动,银时收回视线:“……你没有吗?”
“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啊,”八重眨了眨眼睛,“那些人想要拿松阳怎么样还早了五百年。”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再说了,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私塾,教书先生是来历不明的浪人,藩府想要驱逐的话完全不用多此一举,将人请去喝茶谈话。”
会大费周章来抓捕松阳的,只能是天照院奈落方面的人。不过,这是不需要透露给私塾学生的信息,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如此。
就松阳流露出来的意思,他似乎不想让松下村塾和自己的过去有任何牵扯。
若是要说什么,那也是属于松阳的决定,不是她的。
顿了顿,八重继续道:“邀请松阳去喝茶的是担任藩府政务役笔头的周布政之介大人,他现在是藩主面前的大红人,主要负责推动藩政改革。简单点来说,他是个想要改变现状的人。”
见银时不吭声,她笑了笑:“你上次半夜跑出去冲突了藩府的官吏,要出事的话早就出事了,不必等到现在。松阳这次被召和你没关系,别把自己的影响想得太重了。”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发生了不幸,他人的灾厄也不是你的错,银时。”
他早就不是在战场上游荡的食尸鬼了。
“……你倒是很冷静。”半晌,银时才闷闷地开口。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厚重的雨幕逐渐淡去,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窗上发出清脆的音色。
“听我说,银时,”八重垂下眼帘,“只要你不出事,松阳就不会出事。”
银时终于瞥她一眼:“你今天正常得令人有些心慌。”
“因为你现在是病患啊,我也是有期间限定的善良这种东西的,”八重笑眯眯道,“金时。”
“……金时是谁啊。完全不认识啊那种家伙。至少给我把别人的名字念对啊!”
“你还真是喜欢松阳给你取的名字呢,金时君,不试试以‘阿金’自称吗?”
银时有气无力地躺在枕头上,显然是已经放弃了。他忽然对于自己是否能在八重的照料下康复这件事情不确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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