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AI管家的英音似乎在叹息:“请小心……”
嬴政感觉自己在无限上升。
明明前一刻还站在复仇者大厦的顶层,身处在金属狂暴的战场。
下一刻,一切消失,白茫茫的雾气覆盖至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哗——!哗啦……”
有海浪和水波拍击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来。
嬴政抬眸四望,举步向前,踏进冰冷刺骨的天空之海。
海水猛然上升,不等嬴政反应过来,就已将他吞没。
幽蓝的水面下深不见底,只有透明的气泡不断上升。无光无垠的海水中,只有嬴政那双浅金色眼眸灿灿生辉。
……
没有人知道,矗立在东方之地时间与空间尽头的万灵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交融了一切过去与未来,毁灭与新生,以“守护”为存在基石的万灵殿自有其复杂精密的运转体系。
每逢岁纪,万灵殿便会依例向所有沉睡中的英灵问询,是否愿意降临万灵殿,作为英灵,继续守护这片英灵们生前曾守护的东方之地。
——无论是什么,哪怕是一朵盛世的牡丹,一句废墟的残诗,一卷未实行的律法,一城早已更迭百代的黎民,一个早已消亡的朝代,抑或是东方之地绵延至今的疆土和人民。
只要英灵愿意守护,就会回应问询,从沉睡中醒来,降临万灵殿。
可是,千百年来,千百次的依例问询,英灵【秦始皇】,始终拒绝降临。
嬴政睁开眼时,触目便是地宫陵墓。
“这是……我的墓。”嬴政愕然,猛地回身看向沉重的棺椁。
即使经历千年,下葬那一日,群臣亲友含泪为其闭锁的华盖依旧完整,一切一如当年,仿佛时间静止。
只有斑斑铜锈,沉默昭示时光的严苛。
“这里沉睡着的,是我?”
“那我为什么醒着?”
“站在这里的我,又是谁?”
“如果我不是嬴政,谁是嬴政?而我又是谁?”
纤细的少年站在玉石琉璃的巨大穹顶之下,茫然四望。
下一刻,忽然有缥缈的声音响起。
[岁纪祈年,中枢例问——秦始皇嬴政,可有想守护之物?]
[可愿在千年后重新归来,化为英灵,降临万灵殿,守护东方之地]
巨大的地宫中,回音层层叠叠,可山川静默,棺椁无声。
没有人回答。
嬴政也沉默了下来。
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陛——下————”
隐约有呼唤声传来,嬴政刚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却忽然眼前的景象全部旋转收束,再定睛看去时,他已经站在地宫之外。
云雾从他身边快速飘然而去,他能看到,不远处,一队黑色军装制服的青年单膝跪地,头颅低垂,朝向着他身后地宫的方向。
“陛——下——!”
为首的青年一声声呼唤,几如泣血。沙哑的声音和落在肩头的灰烬,他已不知跪在这里多久。
“万灵殿秘书处,秘书长商鞅,乞问陛下——您可愿守护东方之地,守护您的黎民百代?”
青年不知疲倦的一遍遍呼唤,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穿过云雾与陵墓,抵达君王的耳畔。
嬴政愕然:“商君?”
他从高山之上纵身跃下,降落在青年身前。然而即使他的长发拂过青年的军装制服,青年依旧一无所觉,看不到距离自己咫尺之近的嬴政。
只是沙哑的呼喊声,渐渐带上泣音。
“陛下,求您降临现世,求您,再一次的守护您的疆土与黎民。求您……”
嬴政本伸出去的手臂僵住。
他一点点收回伸向商鞅的纤长手指,僵硬的回身看向身后:“商君,你在呼唤的,不是我……”
“你在期待的,不是我……”
“你们在等待的,是那个宁肯窝在一方狭小天地里,也不愿再回看现世一眼的家伙!”嬴政浅金色的眼眸沉下来,涟涟的眸光像是侵染了水光。
这里是“过去”,是已经发生过的他的记忆,也是他降临现世的起点。
他想起来了。
“我是嬴政。公子政,年十三,邯郸归秦。”
来自万灵殿中枢的问询,与秘书处英灵和灵修者的呼唤,没能打动沉睡的帝王。
秦始皇拒绝降临现世,一如过往千年。
“回应中枢,愿,守护黎民大秦。”
然而在黑暗中,一双浅金色的眼眸睁开,灿灿生辉。
尚未继承大统位登秦王的少年,从混沌中苏醒,回应了中枢。
降临现世。
少年的公子政一个人,在异国苏醒,带着残缺的记忆,懵懂的面对着早已不认识的时代。
“帝政!帝政——!”
嬴政咬牙切齿,怒吼:“你算什么皇帝?哈?算什么始皇帝?你不过是胆小鬼,懦夫,逃兵,画地为牢,躲在你那个小小的坟里不敢出来!”
“不愿意守护疆土和人民,你算什么皇帝!我耻与,和你同为嬴政!”
愤怒之间,风暴骤起。
顿时,所有的景象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水面,开始摇动破碎,被狂风拖拽进风暴之眼。
过去的记忆剥落,露出幽蓝色一望无际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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