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听我跟你详细解释啊……”方臻感受到安向晨的体温正在下降,他的双手逐渐变得冰冷,那是人害怕时的正常反应。
安向晨在怕他,怕到一动不敢动,怕到不愿抬头看他。
屋门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这一点刺耳的声音像是划在了安向晨的脑子里,划得他遍体生寒。
应当是方臻急切想要跟他表露心迹,所以在进来时没有关好门。
安向晨这样想着,却依旧止不住内心的恐惧幻想,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扇发出声响的门,似乎他不看着,那里就会突然出现异变,令他措手不及。
今夜的风似乎超乎寻常的大,比他们燃爆竹时猛烈了数倍不止,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变了脸。它从开了一条缝的门中溜进来,呼啸着呜呜咽咽,格外得凄厉。
安向晨望着那条幽暗的门缝,像是幽冥黄泉对他的邀请,每一声凄厉的呜咽,都是召唤,每一次木门的扇动,都将他的血液一点点抽去。
他狠狠的恶哆嗦了一下,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凤太大了,一条缝容不下它,“嘭——”撞开了最后的屏障,夹着寒冷涌进了屋子。
如果说刚才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是因为喜悦和激动,此时的过速,便是情况直转之下,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恐惧。
安向晨未曾想过,竟会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他的情绪便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
方臻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条门缝,他不得不先离开安向晨去关门。他慢了一步,门就被风吹得大开,发出巨响。
他心情不是很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嘭”的一声,肯定给安向晨本就在战栗边缘的心,造成了致命的一击。
他关上门,并从内扣上了门栓。
等他再回到炕边,安向晨的姿势未变,却在他伸手再去抓握他的手时,安向晨瑟缩了,蜷起手指,连带着胳膊也向后收,叫方臻抓了把空气。
这躲闪的举动太明显,方臻虚空握住空气,收回了手。
他不怪安向晨,人之常情。任谁突然被告知,在你面前的,跟你生活了将近半年的,你倾注了感情,交付了信任的,压根不是人,估计都无法马上平静地接受。
安向晨没有立马逃跑,也没有吓晕过去,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善意了,他还能强求什么呢。
方臻坐回凳子上,也不趴着了,就正襟危坐守在一旁,给安向晨一点消化的时间。
“你,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安向晨坐得身体麻木了,才试探着开口,嗓音嘶哑,像是即将渴死在沙漠的旅人。
安向晨不否认,他在听到方臻说出借尸还魂四个字时,感到了害怕,甚至想一瞬间离他远远的,或者夺门而逃。
所谓鬼魂化为实体,他也只是在戏文中看过,那故事多半不怎么动人,往往能将人惊出一身冷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说得好听,但能有多少人,在真正面对鬼魂时,能够用这句话说服自己,不要害怕,无视它或面对它?
人对未知有着天然的恐惧,这恐惧使得安向晨单看话本,便对妖魔鬼怪敬而远之,甚至一度偷偷烧了要阿宝买来的志怪话本,就为将心中的恐惧随着火焰一并驱除。
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到头来,这样的事竟然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
方臻说,他借尸还魂,不就是说明,同他相处这般良久的,是原本那个人的尸体。
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只怕是换了谁,都不可能轻易接受的。
“你,是如何变成……变成这幅模样,又是如何上了他的身?”安向晨不敢看方臻的眼睛,也不想将原来那个畜生再叫做方臻,便只用了“他”代指。
方臻肠子都悔青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口不择言图省事,他应该慢慢的,一点点的告诉安向晨,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和他相识相知,怎么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的。
“他、他的尸身,可会……坏?”安向晨自顾自地问下去,“你……可有回去的期限?”
他的问题方臻一个都不好解释,更何况被一连问了一串不好解释的问题。每听一个问题,他的心也跟着安向晨的体温往下降,似乎预感到了努力经营这么久的感情,被他四个字重新打回原点,甚至更糟。
直到他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可有回去的期限?
“没有,没有期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一生一世,我说过的。”方臻声音放轻了许多。
这些话在其他时候说出来,都是缠绵的情话,此刻,他只希望刻意放轻的声音,能减少对安向晨的惊吓,别让安向晨误以为,他是要缠身的厉鬼,一辈子不放过他。
他清楚安向晨,不管是担心原主的身体会不会腐败,还是担心他有一天会消失,即便害怕,他的问题,依旧是带着情意的。他们两情相悦,这一点做不了假。
安向晨麻木的身体没有动摇,嘴角动了动,嗫嚅着,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他在和自己搏斗,一方面他怕方臻,另一方面,又不断告诉自己,若是方臻真想害他,只怕他早已尸骨无存。关于后一点,早在他们上一次产生矛盾和误会时,就已经得到过论证。
其实对于方臻的说辞,安向晨不是没有考虑过。自从他确认方臻并非原来那个,就做了许许多多的设想,设想这是那个人同胞兄弟,或者是癔症,再不然,是精怪,是鬼神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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