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在今日恰好剩出了半壶茶水用以待客。
坐在木椅上,华衔青斟了一杯茶水慢慢品着。
本是二指夹着茶杯,尝了点涩意就放下,缓慢地将被子左右旋转了两圈,目光落在那杯壁上,若有所思。
小先生家境清贫,刚来镇上也没什么积蓄,住的环境简陋,就连茶具也只是一壶二杯。
那样大的概率,对方肯定用过他手中的杯子来喝茶吧?
小巧但意外饱满的唇瓣是淡淡的水红色,喝茶的时候喜欢抿住杯沿小口小口地轻嘬,将唇珠压得变了形后润湿润红。
要是觉得烫了,猫舌头一样的人还得吐出一段艳红的舌尖轻轻吹气,水润润的眼眸里包着泪看人,搞不清情况地要差使别人给他也吹吹。
像那天一样,对着他这个甚至没见过一次面的人张开嘴,咳了下就要人去瞧瞧他的嘴。
嘴有什么好瞧的,胆子再大点,叫他去试试才好。
茶水已经凉透,华衔青面无表情地灌下几口。
这再适合用来降火解渴不过了。
带着一股香风的人离开后,周边的气息便变得清晰了起来。
很明显,除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皂角的味道,空气里还余有一些草药熬制过后的苦味。
指尖摩擦着杯壁,华衔青忍不住蹙起眉头,又想起了之前他曾见过的那抹血色。
当时他便有些疑惑,但因为只是初次遇到的人,他并不想提出可能会冒犯到别人的问题,只是淡淡提醒了一番,而后又因为别的事情打断,渐渐忘了这件事。
难道那天他看到的,并不是对方过艳的唇色,而是因为生病而咳出的血迹?
所以李映池才会在家中留有草药的味道,长时间的饮用熬制的中药,让这就连距离厨房有一段距离的卧房也染上了这个苦味。
茶杯被人重新放回了原位,发出了轻微的脆响。
不算宽敞的屋子里用一扇曲屏遮挡住了内里的床榻,以此分出了个平时拿来待客、看书的区域。
李映池持着烛台又引了另外一根的火,举着那根蜡烛就往里间去了。
屏风后的烛台比较起外间的烛台要显得更华丽些,也较为高,几乎和屏风一个高度,烛火放进去便照亮了一整个床铺,方便天冷时的小主人在被子里看书。
衣柜就放在李映池床头处。
他拉开柜门,想要把华衔青的衣服拿出来。
只是衣柜太小,自己的衣服和男人的挤在一团,李映池用了好些力气,也没能把那几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给拿出来。
没再等李映池继续和衣柜做斗争,华衔青走到他的身后,“你最近是在喝药?生了什么病?”
没什么好隐瞒的,李映池捏着衣柜门,抬眼去看他,“之前晚上太冷了,没穿够衣裳着了凉,回家就发了一次场烧。”
华衔青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心中情绪难以言喻。
这个视角去看青年,他纤长的眼睫就如同轻薄的蝶翼般扑扇,脆弱得稍微用力一碾就会碎了一地。
华衔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来往南北,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却从没遇到过和青年一样漂亮柔弱,却总是带着一股韧劲的人。
明明怎样想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困书生,话本里懦弱得不成样子的形象。
事实上见了面,他也确实像是个任人揉搓的面团子,吹了风就要生病,咳嗽了几天,再见他时人都还没好。
可偏偏又是个大胆无比的矛盾存在。
敢故意勾引不过是第一天见面的人,却又拒绝更亲密的亵衣,敢差使自己奴仆般地送他回家,却又在久病之时从不提起自己的病痛。
又或是他从未静下心愿意这样长久地去凝视着谁,以致于连这样细微之处他如今都知晓得清晰,这才让不过初识几天的青年,在他心中的模样变得如此清晰。
他被吸引。
被那恍若只为他一人所展露出的生涩引诱,钳制住了二十几年以来引以为豪的理智。
“喝的药是找郎中配的,还是自己在乱喝?”华衔青问。
言下之意,便是说李映池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见好转,喝的那些药,到底是起了个什么作用。
李映池眉间一蹙,不太高兴。
想不到那么深的地方,他只以为对方是真的在怀疑他会乱喝东西,“说什么呢?药怎么可能乱喝。”
“我发烧那天就见过郎中了,药也是郎中给配的,喝了快有一星期了。”
因为怀疑华衔青这是在检查白致知补课老师的健康问题,他还特地又补充了句,“只是最近风大寒凉,难免会有些咳嗽,但其他都已好得差不多了,并无大碍,喝药只是为了保险些。”
华衔青不置可否,他不担心白致知的安危,只是怀疑李映池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并无大碍’。
如果按照李映池所说,他喝药喝了一个星期,那当日前去补课时,他也早已喝了有一段时间,距离今日甚至没过去几天,可李映池在那个时候还咳了次血。
一星期?
华衔青突然注意到了这个有些特殊的时间。
青年一星期在晚上出门时着了凉生了病,那天夜里,好像也是华亮如出事的时候。
时间如此相近……
他有些起疑,但并未多说什么,看着青年略显苍白的肤色,思考起了镇子上有没有人认识什么医术比较好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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