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平日迎敌攻城时不同, 此刻一众士兵们身旁立着十数匹毛色鲜亮的马儿,并十辆盖着毡帘的桐木大车。
狂风掀起一点毡帘,隐约能窥见马背上驮着满满的丝绸皮革,车里装填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金玉。
皆是大衍奇珍。
还有几辆一模一样的黑漆漆大车静静立着,教人瞧不出其中端倪。
车马旁立着一黑一白, 一胖一瘦二人。
正是当日与白起州同在营帐里商议对策的两位副将。
“将军, 不知此计……”
那瘦些的刚要迟疑着开口,一语未完, 身边的胖子已伸手不耐烦地捅了他一下,一双豹眼愈发瞪大了些,
“这都提着头要上了,你这还有什么好磨叽的?”
那人皱眉,“伍将军你……”
“啧,姓金的,你莫不是先前在京中娶了妻,贪那女子温柔好性,连一身血性都磨光了?几时竟学得这么不痛快的脾性!”
那瘦些的金姓副将被他一激,气怒交加,脸色愈白,奈何没有伶俐口齿,只胸口起伏不定,看一眼伍将军,又看一眼白起州。
“二位将军莫要相争。你们是我挑中的人,必不会有差池。”
白起州摆弄着手臂上轻巧缠绕着的一柄长鞭,少年神色看不清,但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城中敌人与我们斡旋多日,皆据守木刺朵城,静而不发,可见其性情狡猾多疑,我们既是行诈降之计……二位将军,千万小心。”
二人终于停下争执,齐声应是。
忽而有寒鸦惊掠,白起州一抬手,两旁的士兵已分开一条道。
那两位副将一拱手,翻身上马,率着拉满金银宝贝的车马朝木刺朵城先行进发。
身后暗色里其余士兵已披上甲胄,握紧手中武器。
白起州眯眼看了一会儿,手中长鞭原本蓄势待发,不知他想起来什么,突然折身回营。
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将领跟了上来,还在愤愤不平,
“将军,伍副将脾气太急太躁,金副将又过于胆小谨慎,派此二人前去诈降,恐怕……”
白起州一边朝着营帐疾步而去,一边厉声道,
“急躁之人难得重用,胆小之人难以立足,正要如此,说他们在此处受了排挤,才更使敌军信服。更何况,他们二人脾性不同,反倒相互牵制,于此计更宜。”
那副将心下折服,不敢多言,连忙诺诺连声退了下去。
白起州戴着银制发冠,双肩刻着金属流云纹饰,愈发显得英姿飒爽,他一脚踏进帐里,只见营帐里灯烛萧疏昏黄,桌案上也只余下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图。
白起州心下一沉,忽然心念一动,抬手从一旁的暗格里抽出了一只匣子。
帐外,几个亲信副将正在点兵,大衍精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脚步微顿,利落地将匣子打开。
里面层层叠叠,墨染白纸,是他在军务空暇里伏案一字一句写的信。
只是写给父皇的却少之又少,几乎每一封,都是绞尽脑汁,搜罗趣事奇事,写给京中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东西。
奈何因他军务繁忙,一直没有得空叫人送出。
因着诈降偷袭木刺朵城是今日飞速议定的,拔营时几乎所有东西他都来不及带走,只是这满满一匣信他却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向来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少年将军难得迟疑了一次。
两位副将带着金银珠宝等等前去诈降,为他们争夺出来的,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白起州想了想,将信笺取出,薄薄的一沓,压进胸口。
抬手时他猛然想起,曾有副将酒醉后磕磕绊绊问他,
“这西北苦寒,滴水成冰,远不如大衍京城繁华富贵。将军难道不想早日攻下木刺朵城,早日回京么?”
他当然想。
却不是为了这寒凉天气,萧索荒漠。
而是为了……那个软哒哒的小殿下。
白起州是泼天富贵里长出来的大衍皇子,见惯了奇珍异宝,见惯了美人歌舞,西北繁华与否他并不在意。
但这里没有那个被他摸一下脑袋,轻轻欺负一下就委屈巴巴,要哭了似的软软瞪着他的小东西。
每每想起他病恹恹的脸,竟都令他心头一跳,胸腔发热。
白起州抚着手臂上的铁鞭,暗暗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
不过几息。
白起州已妥帖地收好信笺,披甲出营,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帐外飞沙如雪,少年立定,猛抬头,但见碧落月色清明。
满营精兵正无声地望他。
有副将捧来一壶酒。
他冷眼注视着远处的木刺朵城,抬手将酒倾洒而出,少年眉目如霜,
“我今洒酒酬月,祭告天地——”
“望我大衍三军必得胜而还。”
恰在此时,远处木刺朵城城门轰然大开。
明亮诡谲的篝火里,木柴烧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一个个席地而坐的青年男女缓缓站起身,深邃漆黑的眼珠盯紧来人。
“大家不要怕。”
一旁忽然有木刺朵城的守军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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