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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阙_海青拿天鹅【完结+番外】(111)

  现在,我已经醒了许久,他却还在睡,脸上静谧得如婴孩般,呼吸脉脉漾在鼻间,节奏缓和。

  这么累吗?思绪间晃过这念头,我的脸上忽而一热。

  目光落在姬舆□的肩膀上,光洁的肌肤间,几道红痕隐隐可辨。身体的感官中仍保留着昨晚激qíng的炙热记忆,不知是不是经验的缘故,已经不那般涩涩地疼了,占据在脑海中的却唯有那数次引入云霄般的快乐……

  我凝视着他,心中忽而感慨jiāo杂。回想当年,我在太室山上遇见姬舆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这一刻?

  我苦笑,那时,自己的心思也不算单纯,却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那样好奇,当遇到燮时,更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了却遗憾的机缘。然而峰回路转,最后与自己生命jiāo缠的人,却是那个不过在我眼中有着孔雀般高傲外壳的少年……

  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眼睑,掠过睫毛末端,指腹下一片若有若无的柔软。忽然,姬舆的眉头动了动,我一愣,赶紧收回手。姬舆一个长长的呼吸,身体稍稍翻转,我身上的手臂移开了。我忙闭上眼睛。黑暗中,只觉他的身体在被褥下伸展,片刻,却突然打住。手臂重新放了回来,环得更紧。鼻尖上头,一片温热的气息渐渐拢来,稍倾,睫毛似触到了什么,点点地发痒。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躲闪着低下头。

  姬舆似恍然怔了怔,接着,那怀抱倏地收紧,我听到他胸腔里低低震动的笑声,大手从被口探下,似抚似挠,我惊叫着蜷起身体……

  “邑君。”

  忽然,门外传来申的声音,我和姬舆动作突然各自停下。我抬头,姬舆看着我,脸上微微僵住,却涨满红cháo,幽深的双眸中仍闪动着未褪的□。

  “何事?”片刻,他微恼地转头向门外。

  “邑君,公子盂已至。”

  盂?我愣了愣。

  姬舆顿了顿,回答:“知晓了。”

  申应诺,门外再没一点声响。

  姬舆仍抱着我,臂膀和颈窝横亘在眼前。两人呼吸长短不一,此起彼伏,显得尤为清晰。

  “我吩咐家臣待盂来了便告知我。”只听姬舆在我耳边低语道。

  “嗯……”我应了声。

  停留片刻,姬舆松开我,长身而起。

  他走向椸,从上面取下衣物,我这才发现,昨夜所有的衣服都整齐地挂在上面。

  光影淡淡,勾勒出他背影上的每一寸线条,颀长而结实的身躯一览无余。我定定地望着他,一声不出,目光在脊背上游弋,缓缓往下……忽然,他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我面上一讪,拢了拢被子,转向内侧。

  “舆何时吩咐了家臣?”我问。

  “今晨御马时。”

  “御马?”我讶然回头,猛然看到他正在系芾,忙红着脸转过来。

  “然。”姬舆的声音中隐有笑意:“那是你还在睡。”

  我懵然。

  颊边灼灼发热,想起自己刚才的那番揣度,此时的心思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姮。”稍倾,姬舆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我转头,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他俯下头来注视着我,低低地说:“我过不久便回来。”

  我望着他,嫣然一笑:“好。”

  姬舆离开后,我独自躺在chuáng上,再度合眼。不知为什么,这次清醒之后,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却再也不能入睡了。

  外面有隐约的弦响传来,隔得很远,却在这静室中是足以入耳的响亮。躺了良久,我不再坚持,从chuáng上爬起来。

  身体仍有些酸痛,我从椸上取下衣服,仔细地穿戴整齐,打开门走出去。

  廊下一个人也不见,我没有回西庭,一路往前。

  宽阔的中庭里,侯张箭驰,习she的却只有盂一人。看到我,他一愣,停下动作。

  我下阶走过去,向他一礼,问:“虎臣何在?”

  盂看我一眼,用巾帕拭拭弓背,说:“方才宅外有大夫来请,虎臣说去去便回。”

  “如此。”我望望门外,微微颔首。

  正要转身回去,却听盂在身后出声道:“季姒!”

  我回头。

  盂盯着我,片刻,道:“你勿拖累虎臣。”

  “拖累?”我讶然。

  “便是。”盂冷哼:“你勿太得意,虎臣前日拒了舅家送媵,如今城中贵族都在说你。”

  第119章 銮铃

  琴音在指下淙淙流动,淳厚绵长。

  我从堂前回到西庭,寺人衿给我一张琴,说这是方才申送来的,是姬舆的意思。

  姬舆送的?我将它接过,只见它样式极其朴素,却甚为古旧,琴身的漆已经开裂剥落,露出里面gān硬的木质。所幸的是保存完整,也没有虫蛀,装上丝线调试,音色竟通透明亮。我心中一动,便将十指放在弦上,慢慢抚起。

  饱满的音响带着某种清澄的力量,声声淌在心间,似能将思绪引导开去。

  “虎臣前日拒了舅家送媵……”盂刚才的话仍在脑海中盘桓。

  弦音在手指的勾剔下忽而一重,又回复温润。

  我深深地调整呼吸。

  这种事我不是没有想过,姬舆的父母虽然早逝,但他们都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有各自的家族留在世间。贵族间的利益说复杂也不复杂,姬舆一脉单传又宗室单薄,与我成婚以后,舅家的关系势必要被取代,他们不可能没有打算。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这到底不由我控制。即便他们不送媵,别的人也会送,将来也难保没有第二家第三家。新妇母家和舅家在义务上是最近的,姬舆先后推拒,别的人再送就显得勉qiáng了,怪不得贵族们会生出议论……我苦笑,自己的事难道总要经过这么多人的允许?

  最后一个音在指下完结,我缓缓抬手,余音犹自留在弦上。

  忽然觉得门口的天光暗了些,我抬头望去,一个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门边。

  目光相遇,我的唇角微微扬起。

  “如何不抚了?”姬舆走过来,温声道。

  我望着他,不答反问:“公子盂习she完了?”

  “然。”姬舆说,在我身旁坐下。他的目光落在琴上,含笑问我:“你方才所抚琴曲何名?”

  我眨眨眼,答道:“不过信手胡弹。”停了停,问他:“如何?”

  姬舆唇角勾勾:“好听。”

  就两个字?我不满地瞅着他。

  姬舆却笑而不语,垂目看向琴弦,伸手过来。手背上一阵温暖,姬舆与我弦上的手叠在一起,他贴近了些,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热气,带着些汗水的味道。

  “我日久未习,技艺粗糙了许多。”我稍稍将身体靠在身后的胸膛上,莞尔道:“不过舆的琴却是好琴。”

  “此琴乃我祖父传下,家人说,我母亲当年也甚喜爱。”只听姬舆轻声道:“她离世后便一直放在藏室,再无人抚过,今日我记起它,便让申去寻来。”

  心思似被什么扰起,沉默片刻,我说:“申却是个能gān勤恳之人。”

  “他在宅中已有多年。吾母过世后,丰宅便一向jiāo由他打理。”姬舆道。弦上,他的手掌缓缓收拢,将我的手牢牢包在其中。

  “舆。”

  “嗯?”

  我定定心,回头望着他:“你曾说,母亲是丰人?”

  姬舆目中似有微光闪过,颔首:“然。”

  “何姓?”

  姬舆看着我,开口道:“姜。”

  心似被什么拨了一下,我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身后的臂膀将我拥起,只听姬舆在我耳边低低地说:“姮,舅家前日与我提起送媵之事,我未许。”

  我怔了怔,抬头看他。

  姬舆注视着我,眸中炯炯。

  “哦……”我说,竟有些不大自然。不想他这么轻易地便把事qíng说了出来,之前准备的一番询问还没来得及出口。

  不过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心qíng却豁然开朗,他到底不瞒我了。我望着他,笑意不觉地涌上唇边,坐直了身体,伸手捧住他的脸,在他颊边用力地亲了一口。

  姬舆似对我的举动始料不及,目光却闪闪流动。

  我犹自笑着,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舆,”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停顿片刻,轻轻地说:“今后他们再提,你也不许答应。”

  脉搏有力的跳动在颊边阵阵传来。

  “好。”我听见姬舆应道,语声柔和。

  我没再说话,埋着头,手臂却缓缓圈紧,似要抓住什么似的,久久不肯放松……

  将近正午的时候,申突然来禀报,说镐京王宫里来了一名世妇,要见姬舆和我。

  “太后闻知公女已至宗周,恐关照不妥,特遣臣妇来接公女。”堂上,那世妇端坐,声色和缓。

  我看着她,心中惊诧不已。这个人我有些印象,以前曾在太后宫中见过。这么说,王姒竟知晓了,是周王告诉她的吗?

  望向姬舆,只见他看着世妇,目光锐利。

  “太后过虑,”他说:“杞太子将公女托于此处,本为妥当关照。”

  世妇却淡定,依旧缓声道:“虎臣有所不知,杞太子正在镐京,于太后此举并无异议。”

  姬舆面色微微凝住。

  我看着他们,手指在掌心紧紧攥起。心中明白,王姒显然有备而来,搬出觪,我便再没有理由呆在姬舆宅中……眼睛下意识地望向姬舆,两人目光在凝滞的空气中相遇,皆复杂而无言。

  世妇说日暮前须赶回王宫,没有给我们多少时间。

  王宫派来的车驾稳稳停在门外,寺人衿很快把行李收拾好,让家臣搬到了马车上。

  “丰距镐京不远,我稍后便去看你。” 稍倾,他低声对我说。

  我望着他,弯弯嘴角。心知他还须奉命留在丰,此言或许只是安抚;也知道两人分别在即,不知返国之前是否还能再见。总觉得该多说些话,临到末了,却一句也出不来,只将目光在他脸上流连,轻轻颔首:“好。”

  这时,前面的御人询问是否可以出发。我望去,不远处,世妇正挑着车帏瞥来。姬舆瞟了一眼那边,神色冷冷,又看看我,将身体往后退开。

  我望着他,稍倾,搀着寺人衿将的手上车。銮铃“叮”地轻响一声,车帏放下,光线倏地暗淡。

  只听御人将长鞭一扬,马车震动,辚辚地奔跑起来。坐了一会,我忍不住再掀开车帘,后面跟着的车辆却挡住了视线,只见街道两旁的宅院的高墙向后退走……

  车驾出了城,沿着周道向镐京疾驰。一路上,崔巍的山峦和森林河道似曾相识,如风一般消失在车后。

  我坐在车里,望着摇晃的车帏陷入深思。

  周王知道我在宗周并不奇怪,但我认为他没有必要gān涉,点破这件事毫无意义。那么,这件事就彻底是王姒的意思吗?她极重礼法,见不得我顶着“未嫁”和“孝中”的身份到处跑,这倒可以理解。心中不禁打鼓,这件事也许不是周王告诉她的,毕竟自己的行踪说到底也并非保密得滴水不漏,被谁的耳目察觉也不是不可能的,而王姒曾经的权势之重,连周王都要忌惮……忽然想到两年前几乎将自己搅进去的那次入宫风波,一阵隐隐的不安涌上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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