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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阙_海青拿天鹅【完结+番外】(84)

  “阿兄……”声音艰涩得几乎发不出来,扑到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双手用力地握住的肩头,觪扳起,睁大通红的眼睛,急急地将我上下地看。也望着他,不知是喘气太重还是哽咽得厉害,只是流泪,一句话也不出来。

  与姬舆昨憔悴的样子比起来,觪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圈黑黑的,脸色黯沉,一看就知道许多没好好休息。不过看他完好无事,我的心一下稳稳地落地。

  好会,觪似乎确认我真的没事,脸上渐渐放松下来,长舒口气,一把抱我起来。

  伏在他的肩头,心中涌起止不住的快活,又是哭又是笑。

  “稚子!”觪的双臂圈得紧紧的,声音带着些嘶哑:“可知到处寻你,吃不下睡不着?时时仿佛见到你落河那刻……”他哽下,手上愈发用力,低低地:“若有不测,教如何面对……面对……”他卡住,没说下去,话语突然没在喉间,尾音轻轻颤抖。

  “阿兄……”我的心像被揪了一下,阵阵生疼,泪水重又糊满视野。

  稍顷,觪放开。他看着我,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鼻子和眼睛隐隐泛红,唇边却绽开舒畅的笑容。

  “姮,”觪的目光往身后看看,拍拍我的肩膀,莞尔笑道:“此次还多亏子熙。”

  我抽着鼻子回头,只见姬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们。

  “子熙。”觪微笑着打招呼。

  姬舆移步上前,点头道:“彀父。”

  觪看看我,又看向姬舆,道:“得知玉韘之事,即赶去寻,从人却已往伊水。追随而来,昨日傍晚在途中遇到回返的大舟,他们告知,在伏里寻着姮。”

  姬舆颔首,唇噙浅笑:“料你心急,那几人正是派往报信的。”

  两人寒暄着,皆笑意满满。许是心事终于都开释,也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无意中,瞥到觪身后的伊水,两只大舟靠在岸边,上面的人都下来,仔细望去,皆从人打扮,再没有别的人。

  两只大舟带来近十人,里宰家无法容下,便在序中招待。

  听丹讲,伏里从没来过么多的客人。几乎所有的乡人都来,做饭的做饭,担水的担水,没事可做的也围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众人围坐在简陋的糙堂中,里宰如既往地热qíng,边招呼大家吃饭,边滔滔不绝地跟觪和姬舆话。

  “那是兄长?”丹望着上首,睁大眼睛问。

  点头:“然。”

  “……”丹脸上彤红。

  身后,两名妇人在大声讨论着什么,旁边的子们听着,不时瞟向我,表qíng似惊似羡。

  “他们讲什么?”疑惑地问丹。

  丹看看那些妇人,犹豫了一会,:“他们讲你们是从神灵处来的。”

  “神灵处?”愣住:“为何?”

  丹瞅瞅,:“昨日乡人们聚在垛下纳凉,闲聊起你与夫君,都赞二人长得好看。亥负着白叟路过,白叟听到,笑着说二人乃鼎食之人,自然好看。乡人们闻知这般,便盛传你们是从神灵处来的。”

  我却更加不解:“鼎食与神灵有何关系?”

  丹奇怪地看我:“鼎莫非不是给神灵用的?社中那鼎,等常人何尝用来盛食?”

  哭笑不得,想起昨全家人得怪异眼神,问:“你可信?”

  丹摇头:“不信。”

  “?”眨眨眼:“为何?”

  丹瞥了我一眼:“辰说姮连洗衣都是他教的。”

  哑然无语。

  提到白叟,他的事倒是极其重要的。饭后,告诉觪散父就在伏里。

  如我所想,觪惊喜得不敢相信。随后,把qíng况和问题讲了一遍,他的笑容渐渐消去。

  “如此看来,散父是无望了?” 觪眉头蹙起。

  苦笑:“姮只是猜想,并未当面问起。白叟有养子,也通晓开渠,倒是愿出去的,只是,他yù暂留伏里侍奉白叟。”

  “如此。”觪沉吟,思索良久,道:“虽渺茫,却还须一试才好。”他摸摸我的头,笑笑:“姮费心,为兄现下便请里宰引我前往拜访。”

  颔首。

  他正要走开,我忽地想起一件事,忙出声叫住:“阿兄!”

  觪回头。

  想想,望着他,小声地:“阿兄,晋侯……”

  觪怔了一怔。他将眼睛看看不远处正与里宰话的姬舆,走近前来对我说:“晋侯得知姮落河,不日便赶来,与为兄一道沿河搜寻。两日前,子熙使人来告,他寻得姮随身的玉韘,正四处查问。我与晋侯立即去见子熙,不想他这般神速,已查得出处,奔伊水而来。二人又在后追赶,不想行至途中,竟遇到子熙随侍乘舟而返,打听之下,方知晓已找到,平安无事。为兄决定要来见你,晋侯他却不再前行,与为兄告辞。”

  听着他说完,我默默的,一言不发。

  “姮,”觪轻轻叹口气:“晋侯为人却是不错,只是二人……”他没说下去,拍拍我的肩,摇头走开。

  太阳辣辣地晒在头顶,地上huáng澄澄的,自己的影子黝黝地映在上面,一动不动。

  燮到底还是来找,却不待见面就离开……

  “罢!“记忆中,他深深地吸口气,笑着对我说,话音犹在耳旁。

  抬起头,也深深地呼吸,空气带着日头的温度,满心满肺都是热热的。

  理好心神刚要转身,不期然地,触到姬舆的目光,我顿住脚步。

  他似乎刚与旁人谈完话,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便要向我走来。

  “子熙!”突然,觪在后面把姬舆叫住。他领着里宰走到姬舆跟前,讲了几句话,姬舆听着,眼睛看看我,似有犹豫。

  望着他,我笑笑,点了点头。

  姬舆唇边舒开,跟着觪和里宰离开。

  丹的房里,我伸长手,好容易才够着里铺的枕头,从下面拿出装玉佩的口袋。

  姬舆的玉韘挂在脖子上,口袋里瘪瘪的,依旧只装着凤形佩。

  这是我唯一的行李。

  伏里太小,收留我和姬舆已经勉qiáng,而觪带来的好些人,无论如何是容不下的。估摸着,待觪见过白叟,我们也该离开。

  刚才,得知我和姬舆要走,丹一脸不舍。

  “姮,”拉着我的手,低低地说:“可还会回来?”

  辰在旁看着,也锁起眉头:“这么快便要离去?才住不过几日而已……”说着,他忽然叹口气,望向空,满是遗憾:“听说,你那夫君箭术了得,本还想邀他往山中巡猎番,唉,竟是可惜!”那面色沉重,语气却轻快无比。

  想到这些,我不禁微笑起来,把口袋收到袖子里,踱步走出门外。

  丹的家地势偏高,在屋前望去,只见天空开阔,纯净得没有丝杂质,山峦环抱中,农田和桑林在视野中jiāo错,时而可见纵横的沟渠,阳光下如镶嵌着闪闪的金线般。

  大风从伊水那边低低的刮来,田野发出波涛般的声音,禾糙的香气霎时间充满肺腑。

  心中忽而有些怅然,这般qíng景,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到……

  说起来,自己获救醒来的时候,得知要等上一个月才能出去,不是不心焦的,毕竟觪一定还在找我。不过,等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知道事qíng解决的期限,想清楚之后,还是平静下来,只想着日子快过去,此后,每日与丹他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料,生活变得悠然而简单,竟慢慢的觉得享受起来,心里面有好多事都会不再去想,心qíng也前所未有的开怀许多。

  往回思考,自己当初想出来旅行的目的何尝不就是为这样。那时在滨邑,自己也曾徜徉山野,但终究带着些刻意,总觉得不完满。没想到落水之后,历经番惊险来到伏里,自己竟如愿以偿……出神地想,这叫不叫“机缘”?

  觪在白叟家中待了足足两个时辰。

  当他和姬舆里宰出来的时候,白叟居然驻着拐杖送在后面,脸上笑吟吟的。

  觪礼貌地向白叟拜别,白叟颤巍巍地还礼,又不住地对他话,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听到他时不时地笑道“甚好,甚好”。

  “阿兄,”走在路上,回头望望那抹仍然立在茅屋前的身影,问觪:“与白叟说些什么?”

  觪得意地笑:“为兄方才向白叟请教开渠之术。”

  “开渠之术?”惊讶地看他:“请教得如何?”

  觪额头扬扬:“大致会了。”

  会了?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他:“可阿兄进去不过两个时辰!”

  觪却愈发自豪地笑,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姮,学问者,学在己,什之九也;问在彼,什之一也。”说着,他一脸高深地摸摸我的头:“况且,阿兄在滨邑并非碌碌无功。”

  无奈地笑,拍开他的手,整理头发。

  这时,一名随从前来,问觪什么时候启程。

  觪看看天色,对他说:“时辰不早,等稍候便启程。”

  随从应诺,朝水边跑去。

  觪转向我,说:“姮,秋觐在即,为兄须往宗周。方才与子熙商议过,他送你返国。”

  “嗯?”愣住,看向身后的姬舆。

  他看着我,噙起默认的微笑。

  转向觪,疑惑地问:“既是秋觐,舆也须返宗周,阿兄为何不带上我?”

  “姮,”觪停住脚步,看着我,面色微微沉凝:“此次出来,一路多有凶险,连为兄也护不住你,又怎敢再领你再往别处?且,”他的声音突然一轻,瞅瞅姬舆,凑在耳边:“子熙与我不同,他寻妇而来,天子许他告假月。”

  话本身没什么,被觪一说,竟带着些暧昧的意思。我的脸突然有些发热,不自觉地想回头望望,却又僵硬地打住。

  瞪他一眼,觪却笑起来。

  “姮,”过会,他敛起嘻笑,双手握着我的肩头:“寺人衿与车驾都在虢国,……”他略停顿,看看姬舆,继续:“不必往虢,命他们在管等候。先返杞国,待为兄觐见过天子,很快就会回来。”

  我没有说话,心里明白他的意思。的确,这次出这么大的麻烦,跟着觪去宗周,他免不了要时时分神来照顾我的。其实宗周并没有什么好期待的,特别是王宫里的人,也不想见,只是,好不容易和觪团聚不足一日,却又要分开,心里不住感到莫名的失落和担忧。

  “姮?”觪低唤道,手上微微用力。

  勉qiáng地颔首:“诺。”

  觪才露出笑容,摸摸我的头。

  舟人将长篙往岸上撑,大舟动动,缓缓离开岸边,小童们笑闹着沿着岸边追逐。

  觪站在舟首看着这边,太阳在他背后照来,晃晃的刺目,一手遮着眼睛,一手不住地向他挥。

  大舟渐渐远去,我的手臂酸痛不已,终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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