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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_海青拿天鹅【完结】(38)


“有什么可揣测。”罂不以为然,“王子救了我便住进去。”
“现下呢?”
罂眨眨眼睛:“伤愈了就回来呗。”
册癸拉下脸:“我救了你你也不说实话。”
“是实话。”罂笑笑,“那可是王宫,我一个作册怎可说进就进。”
册癸狐疑地看她。
这时,二人已经走到宽敞处,行人巫师三三两两,都是庙宫里的人。册癸不再与罂笑闹,收起脸色,昂首挺胸。
“册罂。”册癸送罂回到庭院的时候,他想了想,忽然问,“你可曾同我问起妇妸?”
“问起过。”罂点点头。
“你那时问得不清不楚,我未料到你原来是问十年前那个妇妸。”册癸道,“妇妸我知晓,那可是个名人。”
罂心中一动,睁大眼睛望着他。
册癸道:“当年后癸离世,天子择后,命各方献女,妇妸就是其中之一。彼时,后辛和后妌都还是天子的王妇,而妇妸来到大邑商之后,天子竟独宠妇妸。彼时他新修了一座宫室,据说是特地为妇妸建的。”
罂听着,只觉心跳隐隐。
“而后呢?”她问。
“就在人人以为妇妸将为王妇之时,天子却突然把妇妸赐给了睢侯。”
罂讶然:“为何?”
册癸扬扬眉梢:“我也不知。那之后不久,后辛当了王后,她故去后,后妌也当了王后。”说罢,他盯着罂,“我后来想起,你是睢人,那妇妸……”
“是我母亲。”罂老实道。
册癸瞪起眼睛。
罂苦笑:“我幼时痴傻,母亲很快故去,这些我全然不晓。”
册癸颔首,片刻,却露出些同qíng之色:“册罂,我知晓你为何不曾留在宫中了。”
“为何?”罂问。
册癸叹口气,看着罂的目光变得怜悯:“我听说当年,后辛和后妌深恨妇妸,如今……”他别有深意地撇撇嘴角。
罂的目光微微凝住,没有说话。
夜晚,月亮露出椭圆的脸,庭院里,蝉鸣仍然响亮。
庙宫晚上要行祭,巫女们都不在。
罂一人坐在阶前,指间夹着刚刚扯来的半截糙梗。
她望着天上的星斗,一闪一闪,盯久一些,可以发现更多不易察觉的星光从月亮后面显露出来。
早在莘国的时候,罂走出庙宫,常常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那是妇妸的女儿。那时,她只知道妇妸是莘伯的妹妹,嫁给了睢侯。而到了睢国,她又忽然发现妇妸在那里有更多的意义,人们听说她是妇妸的女儿,目光里总有异样。
今天册癸对她说的那些话,其实罂早猜测到了七八分,只是没想到妇妸曾经在大邑商如此风光。
“……后辛和后妌深恨妇妸……”册癸的话犹在耳旁,徘徊不断。
罂把糙梗凑到嘴里,缓缓地吸了一口。
她想起自己遇袭的事。
如果有人很恨自己的母亲,会不会与此事有所关联?
细想一下,又觉得武断。她对自己的身份一向不张扬,庙宫里的作册们也顶多知道她是睢国的宗女。
“……你与她眉眼相似,一看就知……”保妇的话又从脑海里跳出来。
罂微微蹙眉,望着天空,又将糙梗吸了一口。
蝉鸣依旧嘈嘈,正思索间,庭院里的侧门忽然响了一下。
罂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从虚掩的门外走了进来,不禁吓了一小跳。
“何人!”她紧张地低喝。
“罂?”树影在微风中移开,那人的脸庞露在月光下,眉眼和身姿英俊而熟悉,正是跃。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睡觉……鹅爱你们……mua~mua~mua……!
相约(上)
罂望着那身影,双目定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身体新愈,怎坐在此处?”跃走进来,看她坐在阶上,皱皱眉头。
“你怎在此?”罂不答却问。
跃唇边扬起微微地笑意。
“我怕我不来,你又被谁劫了去。”他轻叹口气,缓缓道。
罂抬着头,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高高的身影挡住了月色,流利的轮廓边上泛着柔和的晕光。
夜风和缓而温暖,带着附近花树的馨香,似乎能沁入心间。
“我又不是稚子。”罂窘然,轻声嘟哝道。
耳边传来跃的低笑,他身形移开,在罂的身旁坐了下来。
“你在做甚?”他问。
罂指指天空:“看月光。”
跃看看她的手指,那里仍夹着半截糙梗。他想起当初在骊山时,罂的手里也夹着糙梗,不禁莞尔:“你为何爱咬糙梗?”
“嗯?”罂看看指间,笑了笑,“习惯罢了,可消遣。”
“消遣?”跃眉梢扬起,有些不解。
罂莞尔,从袖子中拿出一截新的来,递给他。
跃将那糙梗拿在手中,看了看,正要往嘴里塞,罂却开口道:“不对。”说着伸手过去,将那糙梗夹在他指间。
跃讶然。
罂看着他,把自己的糙梗放到唇间,轻轻吸了一口。
跃神色疑惑,照着她的样子,也把糙梗一端含在嘴里,试探地吸气。
空气带着糙梗的味道,淡淡的。
“就这么吸?”跃问罂。
罂点头,看着他大惑不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跃问。
“无事。”罂摇摇头,却仍然止不住笑,月色下,双眼弯着弧度,光泽清亮。
跃也不再问,看着罂,唇角不禁扬起。
他抬头望望天空,道:“我知道一个去处,看月光最好。”
“何处?”罂问。
跃却不答,笑容神秘:“你去么?”
罂望着他,片刻,笑笑地点头。
夜还不深,街道上的风中仍带着白日里的温度。
罂头一回乘马车,她两手扶轼,望着前方。粗大的松明火把cha在车旁,马蹄声有力而清脆,风迎面chuī来,她能感觉到鬓边的发丝被微微扯动。
跃坐在驭者的位置上,两手cao纵缰绳,熟稔而轻松。
罂看着他的后脑,视线顺着修长的脖颈,落在宽阔的后背上。跃身着半袖短衣,随着双臂动作,罂能看到衣料下健壮起伏的肌理。
“就快到了,你勿着急。”似乎察觉到罂的沉默,忽然回过头来说。
四目相对,罂怔了怔,随即笑笑:“嗯。”
庙宫附近并无民居,马车走了长长一段,前方走来一队夜巡的武士。
他们看到马车,缓下脚步,待看清车上的跃,皆露出讶异之色。
跃朝他们微微颔首,不待他们行礼,驭车驰过。
罂回头,街道上没有路灯,那些人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道路虽黑暗,跃却驾轻就熟,丝毫不曾放慢。没多久,罂看到月光下,宫殿和高台巨大的轮廓出现在道路前方,不禁讶然。
“要去王宫?”她问。
“也不算。”跃答道,“这是先王盘庚迁来大邑商之初营造的宫室,你还不曾来过。”
罂望去,随着马车渐近,宫城墙上的烛燎已经清晰可辨,并不如之前见过的王宫宫门那样辉煌。
守卫宫门的武士也并不多,跃才近前,他们急忙奔下来将城门开启。
“王子。”武士们向跃行礼,看到车上的罂,不约而同地露出诧异之色。
跃仍然颔首,没有停驻,直接驾着马车驰入了宫城之中。
罂坐在车上,四处张望。
烛燎的光照中,只见盘庚宫城的宫道并不如之前去过的王宫那样宽阔,也没有壮观的衡门,却是一样的高墙重檐,远处,一座高台矗立在月光下,尤为显眼。
“这边宫室狭窄,”跃解释道,“自盘庚之后,历任天子扩建宫室,你先前看到的都是先王小辛之后新修的宫城。”
“原来如此。”罂颔首。
许是冷落了很久,他们沿着宫道畅行,一路上并不见什么人。高墙和屋檐的身影在眼前变换,月光时隐时露,走过一段之后,罂忽然发现面前陡然开阔,竟是个广场。
她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石道延伸向前穿过广场,尽头,一座高台矗立,像山峰一般直指夜空。
另有两处较矮的高台耸立在广场两侧,马车经过,像走在山谷之中似的,声音愈加清脆响亮。
离高台还有几十丈的时候,跃将马车停下。
“这是先王的高台,车马不可惊扰。”他对罂说。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高台?”罂问。
“正是。”跃笑笑,却看着她,“想去么?”
罂亦笑,点点头,从车上下来。
跃将马车拴在一根石柱上,取下松明,与罂一道步行向前。
月亮挂在头顶,似乎又明亮了一些。二人的影子映在空旷的广场上,与三面竦峙的高台相比,显得如此渺小。四周除了他们,再无别人,呼吸都清晰可闻。待走到高台下,罂抬头望去,只见磴道层层叠叠,如凌空一般。
跃率先踏上石阶,转过头,朝罂伸出一只手来。
“磴道陡峭,你攀行恐要费力。”他说。
罂犹豫了一下,望望前方,伸出手去。
跃即刻把她的手握住,笑了笑,带她向前走去。
他的掌心温暖而厚实,罂的手被裹在里面,只觉莫名的安心。
罂第一次登高台,脚踏在上面,只觉跃说的倒不是虚言。这磴道上的每个阶梯都比她从前攀过的要高一些,才走一段,她就觉得腿上有些吃力了。
“累么?”跃发现罂慢了下来,回头问道。
“还好。”罂笑笑。
跃把脚步放缓了些。
“我幼时常常来登这高台。”跃一边走着,一边说,“那时我总想像父亲那样在高台舞gān戈祭祀先祖,便常常夜里独自来练。”
罂诧异地望着他:“后来呢?”
跃莞尔:“后来,有一回临到祭祀,大巫跌伤了腿,我自告奋勇去做大巫,父亲终于应允。”
罂也笑起来。
她发现跃这个王子当得与她想象中不大一样。他识文能武,且不娇生惯养。即便扔到骊山那样的深山老林里,他也能独自生存;而在大邑商,像担任巫舞之职这样的小事,跃也会凭着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心里生起些异样的感觉,罂看着跃的侧脸,忽然觉得那结实的臂膀上承载的东西,比她想得要多。
“快到了。”愣神间,她忽然听到跃出声道。
罂抬头望去,果不其然,高台的顶端就在前方。
跃露出笑容,带着罂加紧脚步,没多久,眼前一片空旷,二人攀上了高台宽阔的平顶。
夜空笼罩在头顶,宽阔无际,像穹庐一般。月亮也似乎放大了许多,触手可及。深邃的天幕中,星光璀璨,虽有月光皎皎,却仍能看到银河在天空中铺陈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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