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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_海青拿天鹅【完结】(59)


许是衣饰实在过于朴素,妇妸甫一出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各种各样的目光投来,她每走到一处,谈话声音都会明显压低。
“那时妇妸……”她听到好些碎碎地言语传入耳中,旁人纷纷侧目,男子互相撞了撞手臂示意,女眷之间则眼波jiāo替。
罂仰着头,望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容,目光好奇不已。
有些相识的人过来见礼,看妇妸带着女儿,皆露出同qíng之色;提起睢侯,又说些感伤安慰的话。
妇妸一脸和气,没有因为话语繁杂而露出愠色,唇角始终带着一抹微笑。没多久,小臣庸走到人群之中,看着妇妸,向她一礼:“君妇,大王有请。”
妇妸知道会这样,不管旁人意有所指地目光,颔首一礼。
chūn日的和风chuī皱池水,凉意习习。
商王的案席设在池边的一块空地上,有绿荫繁花,笑语阵阵。
列席的众臣都带了家眷,商王也带了王后和妇妌,还有几名王室子弟活跃席间,一团和乐。
阳光轻柔,当那个身影款款来到席前,周围的轻声细语如瞬间凝固了一般。
妇妸身上的白衣很是柔软,裳裾随风摆动,与发间的洁白玉笄相映,眉目温婉如昔。
“大王。”妇妸向商王下拜。
罂随着她,这动作她早已经熟练,脸上却茫然得很,始终抬着脑袋,疑惑地望着四周。
“君妇请起。”商王声音和蔼,“大邑商失睢侯,实为大nüè。今君妇代先君来朝,实大邑商之幸。”
在座之人都知道睢侯战死之事,见商王一番表态,或扼腕或欣慰,纷纷附和。
妇妸眼底微酸,却神色平静,道,“谢大王。”
商王浅笑,看着她,片刻,目光落向她身旁:“这是睢侯之女?”
妇妸颔首:“正是。”她低头抚抚罂的头发,罂抬头望望母亲,又望望四周,忽然发现许多人看着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睢侯的痴傻女儿,众人亦早有所闻,看着这笑容,心照不宣。妇妌看着那两母女,心里不屑地冷哼,片刻,又瞟瞟妇好,只见她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qíng。
“君妇一路可顺畅?”妇好瞥到了妇妌的目光,淡笑地开口道,“若有不便,可告知宫中。”
妇妸道:“多谢王后,并无不顺。”
一番寒暄,商王命小臣引妇妸落座。妇好转而问起几个王族子弟练习she御之事,席间重又欢欣起来。
睢侯生前乃重臣,为示敬意,妇妸的坐席离上首并不远。眼角扫到商王不时投来的目光,她只作不知,低头照顾罂吃果脯。
跃对那些吃吃喝喝的事兴趣不大,他和少雀几个贵族子弟早就约好了今日比试she箭。待他随着商王和母亲妇好见过那些方伯大臣,跃瞅准了机会,就偷偷溜了出来。
他唯恐被小臣庸或者谁发现,脚步很快。可到了约定之处,少雀他们还没有来,跃看看四周的林木,打算找块石头坐下来喘口气。
才转身,忽然,一个软软的东西跟他碰了满怀。跃吃了一惊,待定神,却见是个女童。
女童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不哭不闹,只将一双乌黑水亮的大眼睛望着她。
跃看看女童,心里嘀咕谁家那么不小心,让小童在林苑里乱走。
“你是何人?”跃问。
女童仍看着他,不说话。
跃狐疑,蹲□。
两眼平行相对,跃打量着她:“说话。”
女童却仍不出声,水润的嘴唇微微张着,一脸茫然。
不是吧……跃纳闷地皱眉,这小童看起来跟载差不多大,竟还不会说话么?
“跃!”正在这时,少雀的声音在树丛后面响起。
跃忙起身:“在此!”
少雀和几个贵族子弟看到他,露出笑脸,跑过来。当少雀看到跃身旁的女童,愣了愣:“这是何人?”
跃摇头:“不知,方才遇到的。”
少雀瘪瘪嘴,叹口气:“我也遇到一人。”说罢,他从身后把一个小小的身影拎出来,却是载。
“次兄……”载望着跃,讪讪地笑。
跃讶然:“他怎在此处?”
“还说呢!”少雀一脸不忿:“这稚子也不知从何处知晓我等要she箭,方才在林苑外,他定要跟来,还说不然就去告知大王!”
跃看向载。
载立刻露出哀求的眼神,嘟哝道:“次兄,你带我玩么……”
“不行。”跃断然道,“师氏说she箭亦伤人,你不可跟来。”
载嘟着嘴,垂下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跃嘴上虽硬,看他这般样子,却还是有些不忍。少顷,看看少雀。
“那不是有个小童么,让她同载玩。”一个贵族子弟开口道。
少雀看向女童,眼睛一亮:“是呢!”说罢,他一把将载推到女童身旁,“载,你同她玩。”
载瞪起眼睛,看了看那女童。
女童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定定的,片刻,露出一张笑脸。
“我不同她玩!”载抗议道。
“为何?”少雀扬起眉毛,指指女童,“你看你二人,并肩一样高。你不是说你次兄力气大么?如今给你找个气力小的,你就能赢哩!”
他话才出口,头上被跃敲了一个bào栗。
“胡说什么?”他笑斥道,“这女童说不定是哪位方伯带来的,若是被载伤了,我父亲可要训斥。”说罢,跃转向载,道,“载,我等要比箭,你若想留下,可让你做个司she。只是she箭危险,你不可靠前,知道了么?”
载眉间登时一喜:“诺!”
孩童用的弓不如成人的大,跃和少雀几个小少年使得风生水起。控弦声声,也能把林子里的鸟儿惊得飞走。
“上杀!”载看到跃的箭正中布侯上的虎目,高兴地喊道。
少雀看着自己的中杀,苦恼地挠挠头。
“载!拉上那女童,后退些!”跃看到载又自觉地走出来,喝道。
载应一声,扯着女童的手臂,走回树丛后。
女童被他扯得不大舒服,挣扎了一下,口里“啊啊”叫唤。
“吵死了!”载不耐烦地瞪她,“你到底何人!快给我回去!”
女童望着他,一脸无辜,少顷,却“咯咯”地笑。
载被她笑得心里发毛。
“笑!再笑我打你!”他抬起手,目露凶光。
女童却不惧,笑得更加厉害,双目亮晶晶的。
载看着她,手僵在半空,却无论如何落不下来。
“载!快司she!”少雀不耐烦地声音传来。
载回过神来,忙应一声。
他正要令she,忽然,女童指着几只飞过树梢的小雀,“依依呀呀”地奔出去。
“回来!”载吃惊,急忙去拉她。女童却“咯咯” 笑着,挣扎着相觑追小雀。
载怒起,直接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想把她按住。可是才圈住,女童突然张口咬了上去,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一痛。
“啊!”载小脸一白,登时惨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让载做一回主角。周末鹅有事,就不出现了~大家周末愉快~
纱帘
傍晚,跃从野中回来,宫中的小臣向他禀报,说兕任已经返回了大邑商。
跃讶然。
兕任突然来到亳邑,一住就是快半个月,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地又走了。
“可留下了什么话语?”跃问。
“不曾。”小臣道。
跃点点头,脸上异色已经平复。
他和兕任自幼相识,深知此人来去如风是常态,否则也不会惹得大邑商许多女子对他又爱又恨。
“睢罂何在?”他问。
“在东庭。”小臣答道。
跃脱下驯象的藤甲jiāo给小臣,朝东庭走去。
他走进门,室中空dàngdàng的,却并不见罂的影子。案上摆着一只铜簋和几样食器,跃闻到有食物的香味。
“罂?”跃看看室内层层低掩的帏帘,唤了一声。
有动静从漆扆后面传来,片刻,他听到罂的声音响起:“哦……在此。”
跃走过去。
“你勿过来!”罂的声调稍稍提高,似乎有些着急。
跃在漆扆前止步,觉得有些异样:“你在做甚?”
“未做甚。”罂说。只听漆扆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她似乎在穿衣服。
跃眉梢一抬,没再问下去。
罂发现外面没了声音,少顷,从漆扆后面探出头去。室内光照柔和,跃倚在帏帘旁的立柱上,双臂抱在胸前,双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罂一讪,缩回头去。
“今日怎回来得这样晚?”她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问,看看窗户外透来的光景,已经快到huáng昏了。
“不晚。”跃的声音平静,似乎带着笑意,“你才起身。”
罂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把衣褶拉好,走出去。
“我又不是在睡。”她笑笑,走到跃身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哦?”跃抱着她柔软的腰肢,低头含笑地看着那面庞,将热气在她唇间萦绕:“那你穿衣做甚?”
罂看着那若即若离的双唇,笑而不答,却忽而松开手。
“随我来。”她轻声道,双手拉着跃,径自走到案前。
跃满心讶异,随着她的目光朝铜簋看去,愣了愣。那铜簋里盛着的不是米饭,也不是羹汤,而是一大团麻线似的东西,白乎乎的。上面,一片片切好的ròu整齐地摆放,碧绿的葱末点缀其间,色泽相称,霎时好看。
“是什么?”跃问。
罂嫣然一笑,答道:“寿面。”
“寿面?”跃茫然。
罂眨眨眼:“跃,今日是何日?”
跃想了想,忽而了然,今天是他的生辰。早上起身的时候,罂吻着他说生日快乐。
他当时觉得愕然又好笑。生辰这回事,他从来没听谁说过需要庆祝,可这女子在乎的事qíng总是那么特别。
但就这样的特别,跃觉得如沐chūn风,一整天都不自禁地微笑。
“生辰要吃寿面,又是莘地之风?”他搂着罂,低笑着问。
罂眨眨眼:“算是。”对于她身上那些奇怪的习惯,跃凡是理解不了的,就会自然地归到风俗上去。罂也懒得解释,便顺水推舟由着他去。
她拉着跃在案前坐下,拿起案上一双筷子,把寿面夹起。
跃看着那个叫做 “寿面”的玩意,只见根根分明,边缘能分辨出刀切的痕迹。他不禁联想,脑中浮现起罂在庖中亲自和面,一根一根慢慢切好,再亲手将它们放到簋中的样子,脸上忽而慢慢地胀热。
出神间,罂已经把寿面盛到两只白陶碗里,又把ròu分别摆好,将大些的那一碗捧到跃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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