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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玄鸟纪_海青拿天鹅【完结】(61)


“君妇?”跃讶然,他听说妇侈和兕骊在自己出征之后就返了兕方,没想到回来竟又见面了。
妇侈看着跃,神色和蔼地礼道:“王子别来无恙。”
“无恙。”跃微笑,“君妇与国君亦无恙否?”
妇侈颔首,看着跃,目中满是慈爱:“兕方俱是安好。”
罂看着他们寒暄,能觉察到妇侈瞥来的余光。手上,跃仍然牢牢握着,即便行礼暂时松开,礼毕之后也会立即再握起。
她知道跃这是在给她鼓劲,心里不禁暖意融融。
不过,即便她再镇定,有一个人却是无法忽视的。妇侈身后,兕骊神色不定,目光落在二人jiāo握的手上,像长了割人的利芒。
“骊,来给王子行礼。”这时,妇侈回头,含笑地对兕骊说。
兕骊的脸色微微发白,片刻,迈步上前,向跃一礼:“王子。”
她的声音很轻,双目望着跃,似乎极力忽视罂的存在。唇边虽挂着笑,却透着难掩的僵硬。
“骊。”跃淡淡道,言罢,却转向世妇和妇侈,“我稍后还须见父王,先行一步。”
世妇与妇侈忙答应行礼。
马车和从人行走的声音远去,妇侈望了一会,回过头来。
兕骊仍望着那边,双目定定。
“回去吧。”妇侈对她说:
兕骊没有出声,站立不动。
妇侈微微皱眉,这时,她瞥到旁边世妇投来的目光,神色微闪,不乏看热闹的意思。妇侈不理她,盯着女儿,语气微微加重:“骊。”
兕骊回过头来,眼底有些发红。
心中低叹一口气,妇侈抚抚她的肩头。
“告辞。”她面容平静地与世妇一礼,说罢,带着兕骊转身离开。
宫道之中,车马的辚辚声细碎而嘈杂。
跃发现罂一直望着路旁的景致,许久没有开口。
“想什么?”他笑笑,趁她不注意,抬手一捏那脸蛋,问道。
罂吃痛回过神来,不禁恼怒。
“未想什么。”她瞪跃一眼答道,还击地拍开跃的手,却被跃轻易地将两手捉住,怎么也挣不开。
“别闹!”她脸红,急忙低声道,心虚地将目光闪向周围。
小臣乙和那些从人都走着路,眼睛看哪里的都有,就是没人看他们。
“现在是谁闹?”跃不慌不忙,嘻笑而从容,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圈在怀中。
自从二人亲近,跃就开始时不时地展露出他顽劣的一面,出其不意地搞一些小恶作剧,就像现在一样,罂窘得要跺脚,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什么?”跃的声音低沉,热气拂在罂的耳旁。
罂气闷,堵了好一会,答道:“想你。”
“嗯?”跃轻笑,“真的?”
“真的。”
跃明显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少顷,放开两只爪子。
宫室高高的庑顶出现在宫道前方,跃脊背笔直,不管旁边的人眼刀如何犀利,唇边带着深深的笑影。
罂满面通红,整理着衣服和头发,方才的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这个家伙,近来动手动脚的毛病越来越多了……她心里嘀咕。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了阳朔,给大家介绍西街上一间很正的咖啡馆,叫明园咖啡,开了很多年了,口碑很好哦~
日晕
跃回到宫室里,宫人们都出来迎接。许是得了叮嘱,对于跃身旁的罂,没有人露出诧异的表qíng。
商王那边还有晚膳,跃没有多加逗留,沐浴更衣之后,让罂好好待在宫里,就登车离开了。
商王把用膳的地点设在棠宫,跃许久没来,走进庭院的时候,发现棠花早已凋谢不见了。
天不算早也不算晚,跃见到商王的时候,他身着短衣,正在庭中亲手将一簸箕糙灰倒在棠树的泥土上。
跃愣了愣,他看到商王弯着腰的样子,竟透着几分佝偻,不禁心惊。
商王已经看到了跃,目光相对,跃连忙低头行礼:“父亲。”
“嗯。”商王应一声,直起身来,将簸箕jiāo给从人,用巾帕擦了擦手。“天旱,多浇些水。”他叮嘱囿人。
囿人唯唯。
“大王,”小臣庸在一旁道,“现在去用膳么?”
“不必。”商王看看天色,忽然问,“前几日你说林苑中有朽木塌下阻了步道,清理不曾?”
小臣庸答道:“已清理gān净。”
商王拢拢身上的裼衣,看了跃一眼,迈步朝廊下走去。
跃知道商王要去散步,紧随其后。
棠宫紧挨林苑,父子二人从偏门出去,没多久就到了林苑之中。时值午后,不少宫眷乘着日头温和出来游苑,一路上,跃遇到好几位王妇和年幼的弟妹。
“亳邑驯象如何?”商王在池边的一块大石坐下,开口问跃。
“甚好。”跃回答道,“亳邑有旷野水糙,带去的百十驯象如今可列队不紊。”
商王颔首,道:“此次王师伐鬼方,象人立有大功。孺子为大史,朝堂内外亦颇有赞赏。”
跃表qíng平静,谦逊道:“父亲过誉。”
商王看着他,片刻,道:“孺子可知我为何召你返来?”
跃没有出声。
“……父亲!”水池之中,两名女童坐在小舟上,朝商王挥着衣袂。
商王望着那边,露出微笑。
“上月我病愈,子弟亦she礼为我求佑。”他的眼睛在太阳光下微微眯起,开口道,“我在一旁看得兴起,也命小臣取了弓矢来。我试了试,去年八分力便可拉满的大弓,如今竟撑不开了。”
跃的目光定住。
商王看着他,缓缓道:“孺子,你兄长不会回来,但大邑商不可缺了小王。”
跃回到宫中的时候,四周早已点燃了灯火。
内庭中静得很,他走入室中,发现罂正坐在榻上,聚jīng会神地不知摆弄什么。
看到那柔美的身影,跃觉得心qíng会莫名地缓和许多。他没有出声,挥手让旁人退下,轻轻地走过去。
直到跃快到近前,罂才发现了动静,抬起头来。
“做甚?”跃微笑,在榻旁坐下。
“你的玄鸟。”罂叹口气,将手中的物事给他看,苦恼地说,“绦绳散了。”
跃低头,果然,那物事正是他送给罂的玄鸟,不过系在上面的绦绳松了结,朱红的绦丝散了开来。
“我让宫人寻一根给你。”跃看了看,道。
“不要。”罂却一口拒绝,“那又不是你亲手编的。”
跃一愣,不禁失笑。自己好像曾经告诉过罂这丝绦是他亲手编的,没想到罂记了下来。
“我修好了再还你。”跃将玄鸟拿了过来。
罂看着他把玄鸟收进衣服里,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大王好么?”她问。
跃淡淡地笑了笑,答道,“尚可。”
罂还要再问,跃的手臂已经搂了过来。他的下巴上有点胡茬,扎得罂又笑又叫,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罂……”待得闹够了,跃仍然搂着罂,在她耳边低低道,“父亲已经定下了占卜之日,待得卜定,你我便可行礼。”
罂一怔,脸皮倏而通红。
大邑商之中关于王子跃将为小王的传言很快得到了印证。
王子跃回到大邑商的第二天,商王就将正殿中的一处偏殿辟给了王子跃,并把病中耽搁下的好些事qíng都jiāo了过去。
接连几日,因商王身体不适而一度有些冷清的正殿重新热闹起来,议事进言的大小臣子络绎不绝。
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在宫墙内外被人们悄悄地议论起来——王子跃那日带回来的女子叫睢罂,他们的婚事已经得到了商王的默许,商王还特地让她住到了棠宫。
不仅如此,这个女子的身世亦特别,她是妇妸的女儿……
微妙的关系和缘由,引得人们的好奇前所未有的高涨。
“我就说么,大王有心。棠宫本就是为妇妸建的,当初大王让睢罂住进去,可不是真要她当什么宫正。”小宰的殿外,几名世妇凑在一起说着话。
一名世妇轻笑:“如此说来,大王必是早就想让睢罂做王子妇。”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让不远处的妇侈听得明白。
“嗳,妇仟。”另一名世妇兴致勃勃,转头道,“你不是在棠宫么?你来说说,大王可是早就想让睢罂做王子妇?”
妇仟本是来凑热闹,听得这话,脸上有些尴尬。她偷眼瞟向妇侈那边,只见妇侈背着身,不知表qíng。
“大王心思,我等仆婢怎好揣度?”她讪讪地笑,“且睢罂虽为宫正,却也不曾待过许久。”
这话倒是确实。众世妇相觑,一人轻笑:“话虽如此,我可听说是睢罂自己去缠上了王子跃。”
“那可不一定。王子跃是何人?许多年来,尔等可听说过他对哪位女子上心?王子跃那日与睢罂携手同车进城之时,街上都闹翻了。”另一人不以为然,意有所指地看看妇侈,“且不论谁缠上谁,我看王子跃确是喜爱睢罂。”
妇仟听着她们的话,面上虽笑,心里却打着鼓。这些世妇都是王后身边的人,王后与妇侈有隙,宫中人尽皆知。如今王后虽禁足不出,却仍是后宫之首;而妇侈来自兕方,乃王子跃的舅族。
再想想睢罂,妇仟也觉得有些冷汗。
当初她来当宫正的时候,妇仟并不放在眼里。后来睢罂将上下整治一番,妇仟又听说她是妇妸的女儿,才逐渐收敛。可谁又猜想得到,没过两个月,睢罂莫名其妙地消失,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王子跃的未婚新妇。
哪边都不好得罪……心里思忖着,妇仟和气地寒暄几句,找个借口溜回了棠宫。
棠宫中也并不宁静,妇仟还没走到后寝,就听到里面传来轻快地笑语声。
室中,罂与一名美貌的少妇对坐,正在jiāo谈。
妇仟认出来,那是雀氏的新妇,睢罂的族妹睢姱。
她本是睢国的献女,两月前,商王将她赐给了雀氏的长子少雀,刚刚行过婚礼。这件事也曾经让宫中热议一时,睢姱得了商王的特许,常常来棠宫看睢罂,乘坐的翟车比方国里的君妇还要鲜亮。
罂与姱说着话,抬眼看到了门外的妇仟,停住话头。
“小宰那边有何jiāo代?”她和气地问。
妇仟道:“都是些杂事,与棠宫无关。”
罂颔首,相谈几句,妇仟退了下去。
“罂,这些宫室庶务,你也要管么?”看着妇仟离去的身影,姱好奇地问。
罂笑笑:“当然要管,我还是宫正。”
跃到底是个王子,未经行礼而同室,说出去难免惹人闲言。罂明白这一点,而且她也并不喜欢面对那些猜度的目光,回到棠宫倒是自然了许多。
姱点点头,片刻,莞尔道:“是了。睢国来的使者说了,待得贞人卜定,国君就派人重修大邑商的屋宅,让你在那宅中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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