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重生之害人不浅_茂林修竹【完结】(17)

  每到那时,要他克制住拥抱阿客的yù_望有多难。尽管阿客一次也没有开口留他,可至少他多说一些,便可以在她房里久留片刻。

  如今阿客已经不在了。听官员们说民qíng风物,就只出于一朝天子的职责。他听得便也不再那么投入了。

  待感到倦怠时,便打断了卢毅,道:“去和卢婕妤叙一叙吧。”

  正文 17立足(六)

  虽然说是让卢毅和卢佳音说说话。但在乾德殿里,四面都是在苏秉正身边伺候的人,兄妹两个又有多少话能说出来?

  分明连久别重逢的qíng绪都得克制着。

  阿客纵然想从卢毅口中套一些话出来,也得再三斟酌。

  她只问了问家中的父母弟妹——卢毅与卢佳音的生母去世有些年数了,同母的还有一弟一妹,父亲再娶了乡绅之女,又生下二子一女来。这位填房在乡间口碑很好,据说将卢毅兄妹当亲生子女一般抚养,卢毅对她也是纯孝。

  但阿客细细观察着,却觉得卢毅和继母间关系未必很好。

  略想想也并非无迹可寻——卢毅年二十六岁尚未娶亲便罢了,男子晚婚是常有的事。可卢佳音入宫时已十八岁了。一个知书达礼,温婉恭俭的姑娘,生得也十分美貌,已到摽梅之年还没说亲,多少令人疑惑。如今这位继母正在为卢佳音的妹妹卢三娘张罗亲事,听卢毅的语气,却很不放心。似乎想将弟妹接来长安,由他自己来安排。

  想来这位继母是很有些小心思的。而卢毅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不通世故,至少是能跟继母见招拆招的。

  阿客便问道:“阿兄打算何时回乡祭祖?”

  ——他新近承祧,必然要还乡祭祀卢家宗祠,告慰祖先。也只有在祭祖之后,将他录入宗谱,他卢家宗主的身份才能确定下来。

  卢毅道:“陛下的意思是宜早不宜晚,臣打算定在重阳。八月中动身回去。”

  阿客便点了点头,“既然要回去一趟,便顺路将三娘接来住吧——就当为了让我能常见见她。”她给了卢毅一个现成的理由,家中纵然不答应,也要考虑卢佳音现如今的身份,“只是,照我说,阿勇还是该在父亲身边服侍着。阿兄觉得呢?”

  树yù静而风不停,子yù养而亲不待。假使她的父母能重新活过来,让她做什么不可以?将心比心,她是看不得卢毅因为继母不慈,就要令胞弟与一家都生分了的想法的。毕竟父子至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何况卢毅过继到宗家,卢勇便是家中长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若他连父亲的心意都不能扭转,日后怎么和睦家族?

  她这话令卢毅沉默了许久。他心思宽广,倒是很快便回转过来,“娘娘说的是,是臣考虑不周。”又道,“两年不见,娘娘成长了许多。”

  阿客道:“人经历多了,心思总是要成熟起来的。我确实变了不少——想来阿兄的心境,也与两年去不同了。”

  卢毅一怔,老老实实的道:“是。”在长安两年的见闻,胜过他在乡野二十四年的阅历。他确实成熟了不少。但这份成熟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两年他经历的困顿与波折,也远不是先前二十四年能比的。男人都觉得沧桑,想到妹妹可能的遭遇,卢毅不由就心疼起来,“娘娘……这两年,过得可好?”

  阿客无法作答——

  纵然她当初不曾叫卢佳音受过什么委屈,可如今卢佳音的女儿夭折,卢佳音这个人也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不好?

  偏偏这话,她是不能说的。

  她有心令卢佳音的父亲在故乡为她立个牌位,只是这需得在更隐秘些的场合提,才好自圆其说。乾德殿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还是只能答:“冷暖自知罢了,不足与旁人道。”

  这一夜阿客罕见的失眠了。

  八月初,天气已经转凉,夜晚的风也正当清冷的时候。凉水沾在身上,连头皮都冷得发麻。阿客糙糙擦洗一番,便挑了身秋裳穿好。

  chuáng上小皇子睡得还熟,连值夜的保母也在打瞌睡。屋里静悄悄的。

  她素来不怎么爱胡思乱想,实在是睡不着了,便又去耳房点了灯,从架上取了本书翻看,消磨长夜。

  苏秉正有搜罗书籍的习惯,却没有收纳罗列的习惯。他的书房、寝殿里各色游记、书札放得到处都是,究竟有多少本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怕是走到哪里读到哪里就随手丢在哪里。

  当年她也总来他殿里寻书看,一路看着就一路帮他收拾起来。若他碰巧从前朝赶回来了,就顺便留下陪他喝一盏茶,说一会儿话。

  其实他殿里宫女怎么会连这些许小事都做不好吗?

  这也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罢了。

  她和苏秉正自小养在一处,自然不会只是她单方面的了解苏秉正。大约苏秉正对她喜欢什么,习惯什么,能接受什么,可容忍什么,也都摸得一清二楚。偶尔摸不清时,他也总有办法试探——他同样有恃无恐,知道纵然他一次两次的越界,刺痛她伤害她,只要他认错悔改,她最终还是会容忍他原谅他。

  她为他父母所收养,她也曾救过他的xing命。他们之间本无所谓恩惠与亏欠。只因为他所求多而她所求少,才有日后掺杂不清的恩怨纠葛。只因他是万乘之尊富有天下,而她是寄身孤女无依无靠,才会有一面倒的溃败,终于酿成她一无所有的,画眉鸟般被他禁锢在一方天地里的局面。

  说恨他也不至于——不论他做什么,只怕她都对他生不出恨意来。可心底里到底有了解脱不开的心事。纵然无可挽回,也还是一遍遍的追思疼痛,终成心结。

  阿客翻看书页,也看书眉上自己写过的批注。些微的心不在焉。

  屋里灯火寂静,屋外夜色沉黑。

  不知什么时候苏秉正打起了门帘,从碧纱厨里进来。

  他也睡不着。

  八月底卢毅到涿州,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阿客挂念了一辈子的心思,便将尘埃落定了。他忽然就有些无所适从。

  听到耳房里水声泠泠便已清醒过来。枯躺了一会儿,还是披衣起身,来寻卢佳音。

  他知道那是卢佳音,不是阿客。可十余日相处下来,只觉得越来越无法分辨。

  这一夜里,她松松挽着头发,一袭深衣静坐在灯下读书的模样,真的是像极了。

  苏秉正还记得自己五六岁的时候,每次秋疾发作,阿客都在他chuáng前陪护着。半夜里他咳嗽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从来都是阿客。

  偶尔看不见她也不要紧。那个时候守夜的婢女必定也在打瞌睡,他就偷偷的从chuáng上爬下来,抱了被子赤着脚去寻阿客。他和阿客养在一处,阿客就住在他屋里的北套间。她握着头发为他开门,他就拿手指比着“嘘”,泥鳅一般挤进屋里去。钻进去就一边咳嗽一边望着阿客,左脚背暖暖右脚心。阿客便只能无可奈何的赶紧让他上chuáng。

  扬州秋天润而不燥,空气里飘着丹桂的花香,夜晚香气尤其的清。阿客从来不用桂油和兰膏。可她暖暖的皮肤和湿湿的头发间,总沁着一抹清淡的芬芳。苏秉正缩在她的怀里,便觉得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大概在他七岁那年秋天,就不管他怎么耍赖,阿客都不肯抱着他睡了。纵然他再挤到她chuáng上去,她也必定远远的临chuáng点一盏灯,一个人坐在书案旁看书。苏秉正就躺在她暖暖的chuáng铺上,望着她在灯下的身影。

  江南的姑娘们爱穿蝉翼般的薄罗夏衫,透过那衣衫你可以望见她们丰润的胳膊和柔美的肩膀。纹绣jīng致的诃子也只遮到胸口,露出脖颈和胸前引人遐思的白润肌肤。却要将裙带系得高高的,令长裙拖曳及地。想来有丰肩苏胸的姑娘不会有柳条般细软的腰肢。长裙可以遮住这缺陷,修饰出女子曼妙的身形来。

  阿客则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爱穿深衣。她总是羞于将肌肤示人,更衣时便无人看着,也要悄悄的背身向里。只在不经意垂头时,露出白皙的脖颈。她在灯下读书的剪影那么安静和秀美。漆黑的头发映着橘色的灯火,只用一枚长簪挽起固定。

  苏秉正总是想亲手拔去她发间长簪,他能想像她的头发盘绕解开的模样,必定像曼珠沙华伸展着花丝,而后瀑布般流泻满背。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便在她暖暖的被窝里,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直到十四五岁的时候,他也还是在梦中这么想象着。可是那年梦里他俯身去嗅她发间的清香,忽然便想品尝她的肌肤,便伸手拉开了她的衣带。那总是将她包裹得牢牢的深衣滑落及地的时候,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喜爱便化作洪水泛滥奔涌,再不能遏制了。

  那深衣长簪便是他最初的妄想。

  可他从来也没有得到过。

  他站在门口望了她一会儿,恍然有种脑内妄想被卢佳音窥破了的羞恼。

  宫里是不流行深衣的,大约整个长安流行的夏衣都是博罗长衫。纵然是秋衣、冬衣,姑娘们将长裙系得高高的时,也总爱将对襟襦衣开得低低的,露出胸前白皙丰润的肌肤来,她们确实都有天鹅一样美丽的胸脯。但苏秉正不爱那些,因为她们不是阿客。

  卢佳音在乾德殿确实住了太久了,苏秉正想。她正越来越多的窥见他的隐私。

  差不多是时候让她回去了。

  阿客其实也不愿意留在乾德殿里。

  跟天子住在一处,和脚上套了镣铐没什么区别。事实上就连手与口都是不能自由的。

  她舍不得离开,只是因为她的儿子在这里。

  不过不要紧,她想,在苏秉正跟前,三郎能受什么委屈?何况这只是短暂的分别罢了,等九月里卢毅从涿州回来,她抚养三皇子的事大约也就没什么变数了。

  所以听苏秉正对她说“搬回瑶光殿”,她也并没有过度流露不舍之qíng。

  正文 18旧qíng(一)

  然而要说马上就离开,也没那么容易。

  这个下午小皇子醒来找不见卢佳音,不多时就开始哭,连奶都不肯吃。一直哭到没力气了,才抽抽噎噎的准rǔ母来喂,喂下去不多时,打了个奶咯就全吐出来了。

  婴儿吐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苏秉正哪里知道这些?心疼得不行,令太医即刻前来会诊。

  等太医的功夫,小皇子哭,苏秉正笨拙的抱着他哄。rǔ母们更不敢解释。采白倒是可以宽慰几句,然而听到小皇子哭,就又想到他死去的阿娘,越发觉得酸楚。竟替苏秉正默然垂泪起来。

  阿客早料到,孩子醒来找不到她,肯定要哭闹。因此从萧雁娘殿里出来,就直接往乾德殿去探听状况。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茂林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