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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_茂林修竹【完结】(67)

  早饭的时候没见着司马煜。

  阿狸估计他不是在懊恼,就是在逃避。不过他也不想想这一天是什么日子,他想逃就能逃吗?

  阿狸十分优裕从容吃饱喝足。

  果然,去镜台前试新衣的时候,司马煜悄默声灰溜溜的回来了。

  ——他还得陪新妇见舅姑,这个时候敢掉链子,让阿狸当着合家亲眷没脸面,王坦日后不小鞋死他。

  阿狸斜眼望了司马煜一眼——血气还有些冲,眼神也乱着,虚得都不能直视她。表qíng倒是伪装得好,不仔细瞧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珠翠给她梳头,阿狸就问道:“早膳用过了吗?”

  “嗯。”他答得简洁。

  看来是还没。

  “布上来吧。”阿狸就吩咐道。

  司马煜被郁闷到了。原本想赌气,然而嗅到谷物的芳香,别扭就先消了一半。看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再望见阿狸面色无异,还是拾起了筷子。

  “你不再用些?”

  “已吃过了。”阿狸笑道。

  “……我去练剑了。练得有些汗,就顺便洗了个澡。天有些yīn,以为时候还早……”

  阿狸依旧笑着,“我明白。”挑了一白一红两枝山茶花,问司马煜道,“戴哪枝好看?”

  “红色的。”答了又觉得不妥,“不过我阿爹阿娘喜欢白色的。”

  这个时代也崇尚白色。白色喜庆,正该是这个场合的穿戴。

  “那就戴白色的吧。”阿狸将花递给珠翠修剪。

  “……哦。”

  这场合讨好他阿爹阿娘其实没错,但司马煜就是觉得有些微妙的郁卒。他都说了他喜欢红色那枝啦!她是他老婆啊,难道不该优先讨好他吗?女人不是讲究“为悦己者容”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司马煜立刻就有些燥乱。

  而阿狸命人盛了水将红山茶养了,像是没觉出他的纠结,只微微垂了头笑,“等回来再戴红色的给你看。”

  ……司马煜的烦躁瞬间消失无踪。

  他脸红了。

  他很想贴自己一巴掌,脸热什么啊。美女在他眼前脱光了他都没脸红过啊。什么时候这么面薄了!他可是东宫啊,东宫这么面薄怎么吃得开哟!

  阿狸眼波漾漾的瞟他一眼,又笑问道:“戴在哪里好?”

  司马煜瞬间从纠结中跳出来,专注的打量着阿狸,伸出手去。

  而珠翠十分给力的,立刻将修剪好的花呈给了他。

  一直到被阿狸拖进了台城,司马煜都有些脚不沾地的晕忽。

  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有哪里不对,他这么想。

  虽然他娶了她,但那是他阿爹阿娘的命令,是出于需要而不是喜欢。

  他们理应相敬如宾,但也仅止于此。可是目下竟是新婚燕尔,鱼水相欢的模样,简直就像他喜欢上她了似的。

  随即他又疑惑,为什么不能喜欢上?她不是他的妻子吗?喜欢上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的?

  他想了很久,才终于有了答案。

  卫琅。至少在卫琅遇上真命之前,他不该对她毫无芥蒂。否则芥蒂就在他和卫琅之间了。他想。

  有了理由,他才终于觉得稳妥了。

  都第三回了,何况司马家上下对阿狸观感都很好——观感不好的也要考虑她家诸父、诸祖父,诸舅、外祖父的能量,给足她面子。就算话里难免有丝丝绕绕的泛酸和尖锐,但阿狸的古汉语修为还不足以使她感受到那种微妙挑衅。她阿婆不早说了吗,她缺心眼儿,一句话她想半天才能琢磨出味儿来。何况通常她都是不琢磨的。

  所以自始至终她都快乐得很诚恳真挚,反而令挑刺的自己没趣。见舅姑,再被一大家子围观的场面自始至终都很和谐。

  真正的不和谐,是在回门之后。

  ——司马煜忽然变得很忙。

  哪怕休沐日里,他也都有忙不完的事。要议政,要读书,要习武,要出巡,要跟太子党沟通,要跟名士jiāo际,一天到晚不着家。就算回来了也不会跟阿狸腻歪在一起。糙糙吃两口饭,就一个人睡书房去了。压根儿就不给她机会沟通。

  他理由选得冠冕堂皇,也是真的在忙这些。要不是都第三回嫁他了,阿狸都未必觉出不对劲来。

  他这别扭的太过头了。阿狸想。不是逃避,而是在抗拒与她相处了。

  但也关系,再密的墙也是能撬开条fèng的。

  阿狸用自己学语言、书法和刺绣的,百折不挠的毅力,试图攻克司马煜给自己设下的心房。

  清晨醒来,阿狸已经给他备好衣物;不回来用午膳,阿狸就把最好的菜肴送过去;夜里苦读,阿狸亲自下厨为他煮宵夜。司马煜缺什么,阿狸总是第一个发现。往往在他开口之前,东西已经送到了他手上。

  阿狸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司马煜想要逃避自己已婚的事实,也没那么容易。

  这是个这是个慢活。你做很久,人也未必有感觉。但是敲开一个人的心不容易,原本就得慢慢的来。

  阿狸不急于求成。

  反正耐心告罄时,也不妨将钓竿一丢,往水里砸一挂爆竹。看他还哪里躲。

  62良辰美景(三)

  转眼就是五月里。

  端午节出嫁女归宁。王家家口大,需要关照到的人多,赏赐之类不能太马虎,因此初三那天阿狸就开始准备。开始时她还指望入了五月,司马煜顾虑到她怎么跟家里人说,能稍微跟她改善下关系,结果此人居然变本加厉躲着她,实在令阿狸无话可说。

  阿狸真心怕他连她要归宁这回事给忘了,初四这天特地备下一桌好菜,差人去请他。

  司马煜没有来。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在东宫。

  往常他虽然躲着阿狸,但不在家时还是会差人知会阿狸一声。是借口也好,理由也罢,总之会让阿狸知道:我不来找你是因为我很忙,可不是故意冷落你哟!你可别乱想。

  但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

  阿狸真心不是个控制狂。

  但是换成谁,才新婚丈夫就躲着她,眼看着连行踪都开始瞒她了,只怕都会起些心思。阿狸也不能超然物外。

  她略微有些觉得,自己也许太安逸,太放纵司马煜了些。他居然这么快就开始有事瞒她,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阿狸在考虑,是继续观察一阵子,还是这就提杆把他拖出水来,让他睁开眼认清现实。

  也不怪她犹豫。

  如果比之于钓鱼,司马煜大概是那种容易上钩的。他逮着鱼饵就咬下去,不用你费太多心思引诱。然而他又爱折腾,jīng力充沛,明明咬实了鱼钩也死不肯就范。带着钩绳四处欢脱乱跑,毫无人在瓮中的自觉。你若不及时提上来,只怕他就这么玩脱了。可你若提得太早,他还有力气欢闹,又要抗拒挣扎,说不定反要把你拖下水去。

  实在很不让人省心。

  一周目里阿狸没垂钓的自觉,以为自己跟他一样是条活蹦乱跳的鱼,结果就被他玩脱了。

  三周目里阿狸总算看明白,对待他就要像对一条鱼,否则你就只能被他拖着劳碌,看他咬别人的钩。永远也尝不到煎烤烹炸的美味。

  但真开始钓鱼了,冷眼旁观时,对他的诸多不靠谱就看得越清楚,容忍度也会尤其的低。究竟何时是收杆的时机,反而看不清了。

  天已经黑了。

  阿狸用筷子拨弄着冷掉的菜,心里些微有些烦躁。

  更樵响起来的时候,司马煜终于回来。阿狸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套出话来。

  卫琅受征召,入阿狸叔祖、荆州刺史王骞府上任长史。今日动身。司马煜约了谢涟、沈田子、王琰一gān人给他饯别送行去了。

  阿狸沉默的听着回禀。

  卫琅离京,司马煜去送行,这是多么正常的理由。可是司马煜偏偏在这件事上瞒着她。

  她稍微有些摸不清司马煜的心思。只是想,莫非在司马煜的心里,卫琅的事是不能与她说的?

  这种猜测令阿狸不快。究竟为什么不快,她却弄不太清楚。

  阿狸就等在院子里。

  仲夏夜里,风清水彻,星光流淌。满园花开馥郁,萤火虫时飞时停。

  阿狸虽jīng心装扮过了,然而自忖节食还未见成效,她依旧不是个细腰绰约的轻盈美人。也并没指望数月没细瞧,一朝令司马煜惊艳莫名。

  她也只是想老老实实拦住他,把弄不明白的事问一问。

  司马煜没进院子就望见阿狸等在灯下。

  今年新贡上来的昙花满展于架,大片大片的盛放,皎洁如月下飞雪。阿狸就站在花架之下,微微垂头沉思。衣服穿得薄了,就有些文秀清雅的楚楚可怜。那月jīng似的大盘白花开在她面容之侧,月下美人花面相映,沁着风里袭来的清香,入目便令人砰然心动。

  司马煜差一步就要走进院里的灯火之下,望见她忙收回脚步,退到拱门那侧墙外。抬手嗅了嗅衣袖,面色就有些犹豫。

  再探头向里望了望,心跳得一塌糊涂,血气上涌不止。

  再嗅嗅衣袖,希望上面味道淡些,许能让花香遮住了,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可惜根本骗不了自己,那气味浓得他自己都要皱眉。

  正犹豫着,就见阿狸望了过来——她也看到他了。

  她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灯火,就像夕阳落上了湖面。暖暖的,晴柔的,潋滟起波。令人移不开眼睛。

  短暂的凝望之后,那明亮的橘色光芒里就有清亮的怒气一点点汇聚起来。

  司马煜还蒙着,他有些不安:怎么,怎么就生气了……他就去送了送卫琅,喝了点小酒,没做旁的……真没做。

  他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躲在墙外,偷偷摸摸的探脑袋进来看,摆明了不是躲着阿狸,就是在心虚。

  阿狸当然不知道他是在心虚。

  她就是在想“这次无论如何也跟他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不经意一抬头,就望见了司马煜——他自认为躲得好,却不知道夜里大片大片的黑暗里,就当门的地方点两盏灯有多显眼,简直就跟舞台上的聚光灯似的,就差明说“看这边”了。还敢躲门后!

  再瞧瞧他的姿势,阿狸火气噌噌的就上来了。

  他究竟把她当什么了?宿舍长?班主任?更年期老妈?

  好吧……她确实在守门,也稍微怀了些抓jian的心思。

  算了,她想,今晚肯定没法平心静气的谈了。既然他想躲着她,那就再成全他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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