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到底是图什么啊。”
他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问:“活着是图什么,修行又是图什么?”
“这世上可有什么是值得眷恋的吗?”
瘸子看着朱决云,跟他说:“我见你数年如一日苦修,倒是挺羡慕的,我反正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再折腾不起来了,有什么劲吗?这人世值得吗?”
朱决云附和说:“不怎么值得。”
蛊雕就在脚下,他也坐在了瘸子旁边,随便道:“你怎么觉得?”
彭宇也蹲下来咂摸了下,说道:“我没寻思过。”
三个醉醺醺的大男人盘腿坐在云上,背后是黑洞洞的天和冷厉的风。
彭宇说:“我他娘的这一辈子就没想过什么,能活一天是一天。”
“我之前没问,”瘸子说,“听说你是因为和你嫂子那个啥,是不是?”
彭宇没啥反应,反而问他:“哪个啥?”
但他也没等瘸子再说哈,然后认了:“是。”
朱决云说:“爽吗?”
彭宇想了想,干脆道:“爽。”
“那不错。”朱决云肯定道。
瘸子也说:“看不出来你这个狗日的,还是个情种。”
“之前是,”彭宇说,“后来就不是了,还是年轻,那娘们太骚,要搁现在我够呛喜欢。”
这话真假不明,他以荒诞的口吻调侃自己的过去,仿佛只是愚蠢和年轻的错,能把血和泪一笔带过,如果忽略了当初的真情热血,好像就没有那么丢脸。
瘸子道:“你可以了,至少还是为了个女人,你看看我,让人笑话了多少年,就他妈为了个畜生。”
彭宇肯定道:“那确实,你反正是挺窝囊的。”
瘸子拿健全的那条腿踢了他一脚。
朱决云道:“你这条腿能治。”
“可能吧,”瘸子说,“治不治没所谓啊,我一不娶媳妇二不修仙途,后半辈子就老死鬼城了,治它有什么劲。”
“你看你徒弟多孝顺,”他又对彭宇说,“还搭了你一把,早知道我当初透个底,把人收我门下了,哪还有你的事?”
彭宇道:“别做梦了。”
朱决云问:“你那神迹有什么用吗,看到了点什么?”
“看着挺多,”彭宇说,“反正就一种感觉吧,挺玄的。”
“你出息了彭大师,”瘸子道,“成人中神,这以后路上遇见了我们都不敢打招呼了。”
朱决云笑了:“你不敢就不敢,别带上我。”
瘸子:“……”
蛊雕一直头伏在地上,偶尔露出双眼睛来望着他们,想凑上来又不敢的样子。
朱决云有养草古的经验,倒是有些触动,说道:“它怕是不为血契而来。”
“为了什么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瘸子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回去喽。”
他其实不绝情,只不过是活成了这样,与谁都无法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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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城,客栈中,众人醉得东倒西歪。
铃铛坐起身来,走到了后厨,她穿的红衣裳在黑夜里格外地明显。
曲丛顾一直就不会喝酒,坐在楼下百无聊赖地等朱决云回来,此时见她走了,忽然起意猫着腰就跟了上去。
铃铛拿起了一个水瓢舀起一瓢水,倒在锅里刷了刷,又转身找柴火点火。
曲丛顾从门口探出一双眼睛,悄悄地看。
他还是第一次见铃铛进厨房。
灶膛里冒出了两缕青烟,铃铛说:“你躲在那干吗呢?”
曲丛顾本来也没指望藏住,此时走出来道:“铃铛姐你做饭呀?”
铃铛道:“熬点粥。”
她对着竹筒吹了两口,火光慢慢地燃起来,照亮了两人的脸,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就听着噼里啪啦的柴火声。
忽然,铃铛说:“怎么,不喜欢我和有人在一起?”
“没有。”曲丛顾轻声说,低了头扒拉着地下的碎木棍。
铃铛去拽他的耳朵:“还敢说假话。”
曲丛顾嘴硬:“就是没有。”
他这样说,铃铛便不再逼他承认,起身去淘米,把洗干净的米倒进锅里,往里添了两瓢的水。
她动作很利索,做饭也能做出江湖气。
曲丛顾说:“可我觉得你不高兴啊。”
“你喜欢他吗?”
铃铛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还成。”
她做完手里的活便又坐回来,和他并排坐在灶膛前,看着火。
曲丛顾有些不知道她的意思了,去看她的脸色。
铃铛却稀松平常,加了一把柴火,然后说:“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吗?”
“不是谁都能如愿找到最喜欢的人过完一生的,大家都是找了个最合适的,将就着活。”
“我无所求了,丛顾,”铃铛说,“这夜里太冷了,有那么个人愿意迁就我,我就知足了。”
曲丛顾不知该说什么。
“你看我这个样子,”铃铛笑着说,“哪有女人活成了我这样的,我还挑什么?”
曲丛顾不服气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在中原从未见过有人比你好看,功夫也没有你好,你为什么这样说自己,你自己都这样看不起自己,还有谁能看得起你?”
他气自己喜欢的人轻贱自己,又说:“你糟蹋自己,谁能救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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