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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_尘印/千觞【完结+番外】(14)

  雷海城最后不忘调侃,看湛飞阳差点被刚吞到一半的茶叶蛋噎个半死,他大笑,总算报了一吻之仇。

  而湛飞阳直到此刻,也终于醒悟,千万别再被眼前人少年的外表蒙蔽,要牢记那躯壳里待的,是个恶劣起来比他有过之无不及的成熟男人。

  他想他以后都不敢再随便调侃雷海城了。

  翌日天方破晓,呼延兄弟就驾起马车,迎着鲜红旭日,踏上通往下一站的官道。

  雷海城掀开侧面窗帘,闻着灌进车厢里的冬日冰冷空气,半天收回目光,淡淡道:“那三人在后面。”

  “要不要我去解决?”湛飞阳拿起长剑。

  “不用,我想看他们究竟有何用心?”雷海城悠闲地靠在车厢背板上,把玩旋转着那柄黑黝黝的匕首。眼神沉静——

  没弄错的话,后面的三个人从他们出城时就跟上了,多半是冷玄派来的,但既然当时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为什么不在西城门就把他拦下来?

  冷玄,又在耍什么花招?

  他冷冷笑,锋利的匕首在十指间盘旋自如,刃身雪亮,映出他隐藏在眼眸深处远远超越了年龄的深沉寒酷,还有男xing与生俱来的好胜……

  几个小角色暂时不忙解决,就当给枯燥的长途跋涉做调剂好了。他倒很好奇,冷玄会布下什么陷阱来对付他?

  找个qiáng大的对手来斗智斗力,才有意思。

  雷海城觉得,自从他转行律师漂白双手后,心里蛰伏的那头嗜血猛shòu,终于要在这异世,从沉睡中复苏了……

  将近中午,四人也不停下打尖,就在车上随便吃了些gān粮清水,继续赶路。又驶出大半个时辰,沿途景致越来越荒凉,丘陵连绵,人烟稀少,官道渐到尽头,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江横呈眼前。

  江面辽阔,有鸬鹚水鸟剪翅斜飞,芦苇dàng绵延两岸,似无尽头。大风chuī得水面涌起一个接一个làng尖,满天芦花飘扬如雪。

  “渡过子元江,再走上半月,就可到达西岐东边国境。如果不从这里走捷径,绕道经天靖属国吴苏再入西岐,又得多上半个月行程。”

  湛飞阳边解释,边取了长剑和随身细软,跟雷海城一起下马车。一张望,见前方有个摆渡亭,拴着条乌篷木船,便朝前走去。

  呼延兄弟向两人行了一礼,掉转缰绳,驾着空马车原路驶回。

  “他们不跟你我回西岐?”雷海城有点意外。

  “你有办法把马车也弄过江去?”湛飞阳嘻嘻一笑,随即正色道:“过了江,京城的势力会相对弱些,我们无须马车,到前边镇上买两匹马赶路比坐车快多了。”

  雷海城点头,心想湛飞阳熟悉路途,听他安排应当没错。也不跟湛飞阳辩解如在他的时代,莫说一辆马车,便是飞机火车也能渡过海去。回望身后,却见不到那跟踪的三人形迹,皱了皱眉——

  摆渡亭里两个艄夫正蹲着抽水烟闲聊,见两人走近,其中一个年长的站起身问:“两位爷要过江?十个铜板一人。”

  “马上走。”湛飞阳扔了块碎银给他。

  两个艄夫眼都直了,忙不迭解开系船的绳子,等两人上了船,吆喝着将船撑离岸。

  两根竹篙此起彼落,木船不一会已到江心。江中无阻挡,波làng更大。船身被江làng拍打着左右摇晃。雷海城盯着那两个分立船头船尾的艄夫,突然一拍身边湛飞阳肩膀:“喂,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咦,你的脸怎么青得像鬼?……”

  “……”湛飞阳嘴唇蠕动两下,呕吐起来。

  “你,你晕船?”雷海城一跳避开,看到湛飞阳虚弱得点了点头,雷海城几乎气昏。

  “妈的,你不能坐船还走什么水路?老子这次非给你害死不可!”粗口都爆了出来。

  那两个艄夫,面对江上风làng,马步扎得文风不动。牙齿也很白,不像经常抽水烟的。

  中计了!

  “我想可以让你快点离开天靖……呃……”

  湛飞阳还在吐,望着雷海城背后蓦地惊叫:“小心!”

  不用他提醒,雷海城已经拎起湛飞阳衣襟,在身后劲风袭来前跳入江中。

  两声落水轻响紧随,那两个艄夫也追着雷海城跃落水里,各自从裤腿里抽出兵刃,身法轻灵如两尾大鱼,向雷海城快速游来。

  若只有雷海城一人,他相信凭自己的水xing要逃脱绝不成问题,但偏生手里还拖了个湛飞阳。

  怎么也想不通,这威风凛凛的魁梧男人居然也是旱鸭子一只!吃了几口水后已经半昏半醒,只知道紧抓住雷海城不放,让雷海城游也游不快。

  láng狈不堪地躲过袭来的分水刺,却躲不过后面的一记铁鞭偷袭。背上火辣一疼,周围的江水立即变红。雷海城忍痛,用力蹬水,托着湛飞阳的脑袋浮出水面,奋力游动,江面劈开条血线,直冲对岸。

  那两个艄夫似乎想不到雷海城受了伤,还有如此爆发力,竟被他落在身后。

  眼看江岸在即,雷海城将湛飞阳用力抛上岸,自己正要爬上去,脚上猛然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整个人沉了下去。

  “海城!”湛飞阳大吼,伸手去抓,却抓了空。

  下一刻,雷海城已被卷到江心,乌黑的长发在水面散了开来,很快便被江水吞没。

  一缕血红,从湛飞阳眼前,急遽随迅疾的江水消失下游,只剩那只无人驾驭的乌篷木船,随波逐流。

  脑海瞬间空白,他死死盯着奔流不息的大江,褐棕色的眼珠仿佛快渗出血来,浑身颤栗。

  “雷——海——城——”

  像野láng濒死前发出的凄烈狂嚎,撕裂了长天。

  第12章

  纵使隔着江水,雷海城依然听到了湛飞阳的狂吼。如果可能,他很想扯住湛飞阳的衣领对吼回去——

  他落在现在这地步,还不都是湛飞阳一手造成的?!要不是看见湛飞阳真的快淹死了不像在使苦ròu计,他简直要以为湛飞阳跟人串通起来害他。

  不谙水xing,还敢渡江,这匹笨láng怎么当上主帅的?还是这异世的人都没有练习游泳的概念?

  上次是明周,这回是湛飞阳。雷海城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命里五行犯水,怎么每次能脱围时,总会为了要救身边的旱鸭子把自己赔了进去?

  倘若能逃出生天,他决定,以后见到江河湖泊一定退避三舍。

  不过眼下的qíng况已极不乐观。

  缠住他脚的皮索很牢固,握在一个浑身穿紧身水靠的人手里,拖着他不住往下。另一个同样打扮的人也手持皮索,套住了他的腰。

  真正伏击他的,其实是这两个一早就潜入江中的家伙。两个艄夫只是引他和湛飞阳上钩的饵。

  胸口被水压得越来越闷,求生的本能却在生死关头特别qiáng烈。雷海城扯住腰间的皮索猛力拽,将那人拖近身边,匕首飞快cha进那人心口。

  那人压根儿没料到雷海城qiáng弩之末,还有力气反击,哼也没哼便已一命呜呼。

  雷海城拔出匕首,血大量涌出,眼前猩红一片,他凭着之前判断的方位割断了腰间和脚上的皮索,双足一踩水,想冒出水面换气。头顶刚露出江面,大腿一沉,被人紧紧抱住又拖了下去。

  透过血红的江水,他勉qiáng看清是那个年长的艄夫。

  yīn魂不散!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劲贯右臂,匕首朝那人脊背猛cha下去,直至没柄。

  憋到现在的一口长气再也守不住,江水从口鼻冲入,冰凉彻骨,意识渐渐模糊消失……

  冬风yīn冷如刀锋,刺割着肌肤。阵阵寒意终于让雷海城缓缓地睁开了酸涩的眼皮。

  他还活着。

  身下是片泥泞松软的浅滩,一半斜伸入江中。显然,他是被江水冲上这小浅滩,捡回条xing命。

  抹了抹口鼻沾染的泥沙,他试着站起,才发现那艄夫的尸体仍紧抱住他大腿,也一起被冲了上岸。

  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杀手!雷海城啐掉满嘴沙,拔下还cha在尸体背上的匕首,蹬掉了那具尸体,坐在浅滩上喘息,顺便理下头绪。

  面前白茫茫的只有大江奔腾,按照这水流的速度和天色来看,他少说也被冲了几十里。

  雷海城不以为凭自己目前的体力能支持双腿走回那摆渡亭,而且湛飞阳是否还在原地逗留也是个未知数,遇到那三个跟踪者的概率倒相对大很多。他回去无疑自投罗网。

  但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如果他是那两个杀手,一定会循着下游找到尸体才罢休。

  得尽快离开江边,他收起匕首,将艄夫尸体上的杂碎东西都掏了出来,然后把尸体推进江中,免得搁在浅滩上让人起疑。

  搜出来的东西有几块金锭碎银、一个类似发she袖箭的圆筒,不过最引起雷海城注意的是块椭圆腰牌。

  huáng金质地,是个有钱的主。腰牌正中锩刻着三个字,虽然这字体跟雷海城熟悉的港台繁体字有些许出入,但详了一下,应该是“澜王府”。

  澜王冷寿?雷海城捏着腰牌,有点错愕。在绸缎庄的几天里,他也向湛飞阳大致问过那晚金殿上的人员qíng况,得知那个寿皇叔是天靖国冷玄之下最有权势的澜王。

  他一直以为追踪的人和杀手是冷玄派来的,眼下看来,却想错了方向。怪不得那几个杀手只用皮索来对付他,显然志在生擒。若换了冷玄的手下,恐怕一上来就是杀招。

  只是澜王捉他,究竟有何企图?

  雷海城愣了片刻,知道暂时找不出答案,不再làng费时间,收起那些东西。举目四望,远处十来间低矮茅舍映入眼帘,隐约听到犬吠。

  他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衣服也得借火烤gān,如果再有碗热乎乎的米饭祭下五脏庙,就更好了。

  暮色降落时,雷海城走到那个小村庄路口,敲开了一户农户半掩的柴扉。

  应门的是个稚龄童子,头扎冲天辫,怯生生地转动眼珠,望着一身拖泥带水的陌生少年。

  “小弟弟,我不是坏人。“雷海城露出最温柔的笑容,“我乘的船在江里翻了,能让我借个火烤下衣服吗?”

  童子看着雷海城的笑容,已经忘了说话,身后一个老妪颤悠悠地念了声阿弥陀佛,“进来吧,小哥,冻坏了身子骨就麻烦了。”

  “谢谢大娘。”

  老妪姓温,老伴早已过世,儿子也在年前被征了兵攻打西岐,战死疆场。儿媳迫于生计改嫁异乡,只剩下老妪与孙儿相依为命,靠同村人接济,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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