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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_尘印/千觞【完结+番外】(55)

  “出去走走。”雷海城头也不回往前走。

  他脸色白得异常,面无表qíng。冷寿虽然担心他的伤势,也不敢贸然阻拦,只叫随行兵士让出匹马。“你腿上有伤,骑马方便些。”

  雷海城没有拒绝,只朝冷寿点了点头,上了马,慢慢驰去城门。

  守城将士见是雷海城,只道王爷是要出城打探敌qíng,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打开了沉甸甸的城门。

  深夜里,雷海城一人单骑奔行月光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只牵着缰绳,任坐骑随意驰骋。

  只要远远地离开十方城就好……

  尽管已近夏季,边塞夜半的风依然寒冷qiáng劲,湿透的衣服被大风chuī过,像冰片贴在了身上,手脚却开始发热,脑门更昏沉沉的,隐隐涨痛。

  发烧了……雷海城摸着滚烫的额头,四下张望。刚才无意识纵马奔跑,此刻竟置身一片山岭脚下。周围林木稀疏,十分荒凉,偶尔还听到几声láng叫。

  遥望前方,远处一条河流闪着银暗光芒,静静流淌。

  他记得,从湛飞阳卧室的地道出来后,他就是在这附近遇上西岐伏兵血战一场的。难怪有几头láng在不远处巡回,估计还在寻觅西岐兵士的残骸为食。

  从这里,应该能绕过坎离城,进入西岐境内。不过如今,他最需要好好休息,等退了烧,周身伤势愈合了,再去西岐。

  饿láng的眼睛,像碧绿的鬼火,在夜色中幽幽发亮。

  雷海城忍着越来越严重的晕眩感,望见左近有片丈许高的背风岩石,赶着马匹过去。

  怀里的火折子早被浸湿,无法生火,他从附近搬了些石块在身边围成半人高的壁垒,万一饿láng来袭,也能稍事抵御。

  靠在岩石上闭目假寐。脑海里万念纷沓,哪里睡得着?

  好几处伤口之前浸泡了水,痛痒起来,周身的热度也在不断上升。他支住重得快抬不起的脑袋,微微喘息着——

  “嗷————”刺耳的láng嚎近在咫尺,令人浑身jī皮直立。

  雷海城一凝神,已见到几点绿光在石块外围游离,雪白的láng牙滴着涎水。

  习惯xing地伸手去摸匕首,入袖抓了个空,才想起匕首已经被他沉入湖底。雷海城反手从地上抓起把沙砾,振臂挥出,正中两头láng只眼珠。

  láng只被打瞎了眼睛,更是扑腾着尖声嚎叫,狂态大发。雷海城勉力打起jīng神,站起身与láng只对峙。就听车轮辘辘,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这深更半夜,又是荒山野岭,会是什么人?m

  雷海城警觉地眯起眸子。驾车之人似乎也听到了láng嚎,点起火把。

  火焰在大风里跳动着,照亮了驾车人清秀的脸。

  相隔还有十来步远,雷海城仍一眼认了出来,脱口道:“公子雪?!”

  稍一分神,竟没看见那两头láng只攀上了石围,等鼻端闻到股腥风,两头饿láng一上一下朝他猛扑过来。

  钩索缠上一头饿láng颈项,双手一勒,láng头扑通掉地,脖子断口里鲜血直飙。可下面受伤的那条腿却慢了一拍,被láng只锋利的前爪撕破了裤脚。

  “小心!”冷冷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雷海城暗藏鞋尖的铁刺还没有踢到láng只,一只细长的手掌已横过他面前,扑哧cha入láng腹。

  纤瘦的五指全部没入láng只皮ròu,直至指根。láng只狂嚎着蹬了两下腿便气绝。

  缓缓地从láng身抽回手,鲜血就从五个深深的手指孔里喷出,溅上那人素净的衣衫下摆。那人蹙了下眉,拿丝巾抹净满手láng血,才看住雷海城的腿。

  “你的腿受了伤?”他的语调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再关切的问候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冷冷的,跟他的目光一样冷淡。

  雷海城已经呆住。在此时此地见到本该在洛水逍遥的公子雪已不可思议,再看公子雪浮光掠影般的身法……

  跟公子雪对视片刻,雷海城终于苦笑:“你果然会武功。”

  呵,又是一个刻意隐瞒欺骗的“朋友”……

  也许是看到了雷海城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哀伤笑容,公子雪眼中的冷漠略微起了波澜:“雷海城,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我才瞒着你。”

  “我也没有打探别人秘密的兴趣。”雷海城摇着头,收起钩索,正视公子雪:“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杀死王寨主?他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要你下那样的毒手?”

  公子雪目光幽冷也盯住雷海城,半晌才冷冷道:“他没有得罪我,只怪他运气不好。至于理由,你没必要知道。”

  碰到这么个不可理喻的人,雷海城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低哑的咳嗽从马车的车厢里传出来。男人的声音,咳得非常辛苦,夹杂着剧烈的喘息,仿佛要把心和肺都咳出来。

  雷海城越听越惊讶,虽然咳嗽声不大,可他确信自己很熟悉这个嗓音——

  又一阵猛咳后,车厢里的男人终是止住咳嗽,喘着气。“公子雪,你怎么下了马车?”

  声线失去了往昔银子般的冷硬质感,却仍不失优雅。

  “御焰燎?!”雷海城震惊。那被瑶光一剑穿胸的风陵皇,竟然还活着。

  第48章

  厚实的棉布车帘拉开,裹在毛毯里的人正用帕子慢慢擦着嘴角血丝。看到和公子雪并肩走到车前的雷海城,男人一怔后又恢复了镇静。

  “雷海城,我们又见面了。”

  要不是御焰燎独特的嗓音和他细长眸子里不变的神采,雷海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骨瘦如柴双颊凹陷的男人就是原本豪气gān云的风陵皇帝。

  御焰燎面色蜡huáng,长发也枯huáng得像把gān糙,衣领上还沾着不少掉落的头发。他见雷海城一脸错愕,不由自嘲地笑一笑:“认不出我了?呵——”

  瘦长的大手捂住嘴,又开始了新一轮咳嗽,雷海城觉得他整个人就快咳到散架。

  公子雪默默从车厢角落的包裹里取出个玉瓶,倒了几粒黑色药丸递给御焰燎。和着水吞下药丸,片刻后,御焰燎风箱般的喘息声终于低缓。

  雷海城对御焰燎没有多大好感,但也说不上如何讨厌,见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帝如此落魄,倒生出几分惋惜。

  他清楚婚礼上瑶光那一剑的威力,御焰燎被dòng穿胸膛还能活到现在,恐怕是天天拿人参当饭才保住一条命,落下个终生的病根也在所难免。

  只是御焰燎不好好在风陵宫中休养,抱病千里迢迢来到天靖和西岐的战场gān什么?

  还有公子雪……他默然瞥了公子雪一眼,虽然心头疑窦丛生,不过刚才碰过个钉子,他也懒得多问。

  转身缓缓走回原来休憩的地方,踢走了两条láng尸,背靠岩石坐下养神。

  搏杀饿láng让他出了身热汗,头重脚轻的昏眩感减轻不少,四肢的伤口却又有迸裂的趋势,他卷起衣服检视着伤口。

  公子雪牵着马车也走到岩石边,捡了些枯枝烧起火堆,向雷海城递过个银制的扁平小盒。“里面是专治外伤的金创药,连敷几天就能落痂。“雷海城抬头看着他,没接。公子雪顿了顿,冷冷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悦还是惭愧。“药膏没毒,这点你不用怀疑我骗你。”

  雷海城轻叹口气,接过银盒。药膏十分清凉,抹在伤处,疼痛顿时大减。

  公子雪静静看雷海城涂药,他面色淡漠,眼睛却在熊熊火光里亮起来,似乎很高兴雷海城信了他。

  雷海城正抹着药,御焰燎扯开车帘,一边咳一边盯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攻打西岐吗?”

  雷海城擦药的手停了一下,他被封为天靖的异姓王,恐怕已传得各国皆知,眼下又出现在天靖边境,御焰燎自然会以为他是来为天靖大军助阵的。

  “我是要去刺杀西岐国君,不过攻打西岐,不关我的事。”

  御焰燎不明个中原因,但听雷海城说要行刺西岐皇,他目露喜色,连咳嗽也止住了,招手让公子雪扶他下了马车,坐在雷海城面前。

  “那正好,我也正要去西岐找符青凤那个贱人。雷海城,你要杀西岐皇的话,我帮你。”他说到符青凤的名字时,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名字咬个粉碎。

  雷海城自识御焰燎,印象中御焰燎始终都是一副雍容淡定的模样,从无此刻qíng绪失控。他狐疑地道:“你如助我杀西岐国君,不就等于帮了天靖?”

  他虽然曾在澜王府偷听过冷玄和冷寿的对话,知道风陵和西岐素有夙仇。可以他对御焰燎的了解,御焰燎应该静观天靖和西岐鹬蚌相争,等两国都元气大伤,再坐收渔翁之利才对。即使要报世仇,也犯不着在这时候动手,白白便宜了天靖。

  况且,御焰燎这次还伤在瑶光剑下,险些一命呜呼,没理由不跟天靖算这笔账,除非御焰燎尚未查出瑶光是天靖内应。

  公子雪在旁冷冷道:“符青凤是西岐国君的人,欺骗陛下多年。陛下今番重伤,符青凤终于露出真面目,囚禁了陛下,对外声称陛下不治身亡,还伪造陛下要他摄政治国的遗诏,独揽风陵大权。陛下无子嗣,符青凤其实已经跟皇帝无异。用不了一年半载,他多半会名正言顺地改元称帝。”

  雷海城料不到自己离开临渊后,风陵朝政竟出现如此大的变动。回想起符青凤总是笑容可掬,对御焰燎看似忠心耿耿,却原来包藏祸心,一直在等待机会给予御焰燎最致命的一击。

  符青凤必定是事先看出了瑶光的破绽,才将计就计,在他和瑶光的婚礼上借刀杀人。被暗中下毒的马匹,八成也是符青凤做的手脚。

  只可惜了瑶光,舍命行刺,结果却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能将御焰燎也玩弄于股掌之上,他不得不佩服符青凤的心机。

  不过最厉害的,当数符青凤背后指使之人。兵不血刃,只派出一个符青凤,便将风陵国土攫入掌中。

  这西岐国君城府之深,超出了他原先的估算……

  “咳,是我太相信他了。”一阵急剧的喘息打断了雷海城思绪,御焰燎抚着胸口苦笑。“他确是难得的治国人才。我本就有意若遇不测,由他来继任我风陵基业,所以出征天靖也留他摄政,得以在百官面前树立威信,结果反让他坐大。”

  他闭上眼睛用力吸着气,悲伤、愤怒、痛心、失落……无数种表qíng纠结浮现,令他脸上的肌ròu抽搐着。“如果符青凤是为篡位,我也赏识他的野心,愿意成全他。可他居然说是为了西岐。难道我这些年来对他百般宠信,都比不上利用他的西岐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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