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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_楚云暮【完结】(156)

  左右立即紧张起来,纷纷低声阻道:“都督不可!”“谨防有诈!”

  谢玄平静地与任臻对视片刻,忽然翻身下马,朝他走来。

  任臻笑意不减,将手中美酒递了过去:“谢都督好气魄、好胆识。”

  谢玄却不肯接酒,他负手而立,笑微微地看向任臻:“任公子可知谢某人为何而来?”

  任臻抬脚,bī近一步,二人距离不过咫尺,他故作不解地道:“难道不为还当日长安之qíng而来?”

  谢玄冷笑:“非也。我奉新君之命来取洛阳耳!各为其主,任兄不要怪我。”

  任臻神色坦dàng,波澜不惊,只将掌中美酒再次往前一递:“谢郎旷达重qíng之人,怎不知,契阔重逢,乃人生头等快事,当浮一大白!请都督满饮此杯——之后若要再战,任某必定奉陪!”

  谢玄呼吸一窒,在血色残阳下静静地看着任臻,天地玄huáng仿佛就此凝滞。半晌之后他接过酒杯,仰脖而尽,随意掷地,那玲珑白玉杯登时碎成齑粉。

  “好酒!”谢玄信手拭去酒渍,一舔唇道,“任臻,我此番就还你当年救命之恩!”

  任臻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不卑不亢地勾唇一笑:“来年今日,再陪都督醉卧沙场!”

  谢玄转身便走,毫无滞留,他翻身上马,拉过辔头,背对着任臻道:“再次重逢,只怕就要兵戎相见了!”

  东晋战力最qiáng的北府军如退cháo一般,无声无息地撤回汉水下游的襄阳城。左右或有不解的问道:“都督何不趁两燕相争的大好良机,收复东都洛阳?”

  谢玄淡然道:“燕帝看着谈笑自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否则也无法在慕容麟的疯狂围攻之下苦撑七日七夜。而如今河南战局至此,慕容麟仓皇北撤,西燕已是大占优势。方才又大开城门,孤身来迎,这般有恃无恐,必有后着。倘若我军贸然攻城,杨定又恰在此时回援,便会被人包了饺子——届时取城未果还要赔进兵马,还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qíng。”顿了顿他在心底默默地道:“燕帝既志在天下,再见之际,不复旧恩,只怕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似心有所感一般,任臻也在同时回头,望向天边的血色残阳——他当然不信谢玄当真为报恩还qíng就肯引兵而还。谢都督虽然重信守诺却绝不迂腐,他肯退军不过是因为恐设伏兵、谨防有诈罢了!

  无论如何,此番总算天不亡我!他视线北转,遥遥朝潼关方向看去,若照前约,拓跋珪应即将出战,截住慕容麟的退路,先断了慕容垂左膀右臂!但他也深知,前路漫漫,满布荆棘,征程万里不过是刚刚开始。

  幸而今时今日,天佑长安,将星闪耀,齐聚于朝。

  他身边有苻坚有姚嵩有慕容永还有拓跋珪,他不是孤军奋战。

  第107章

  且说那后燕成武帝慕容垂因爱子慕容熙长安为质却无故失踪之事问罪于西燕,两燕由此失和,开战以来,中原各州烽烟四起,战火席卷半壁江山,足足缠斗了数月。

  东线潼关战场,拓跋珪大破翟斌的丁零大军,立斩丁零王翟斌,甚至顺势而上,占领了孤绝塞北的敕勒川。

  南线洛河战场,任臻、杨定率骄骑jīng锐与后燕慕容麟苦战数十日,终以声东击西、诱敌深入之计,火烧后燕在河南一带的粮仓许昌,迫使慕容麟不得不率部向北转战突围,最终占了洛阳,南阳二郡,将西燕疆域南扩至汉水之滨,与东晋的荆州襄阳隔江相望。

  北线萧关战场,后燕与北凉联军虽八万人马来势汹汹,然萧关自古险峻,易守难攻,更兼联军内部矛盾重重——后燕太子慕容宝打的如意算盘是让沮渠蒙逊的北凉骑兵攻坚在前,消耗掉燕军的有生力量自己再出手坐收渔利;而沮渠蒙逊本就想只是想借后燕军势夺萧关,东扩北凉领土而渗入关中,哪里会如他所愿?

  而在此时,凉王苻坚发兵,攻打张掖,沮渠蒙逊闻讯大惊,弃与后燕的联盟之约于不顾抽身回援自己国都,慕容永早觑战机,趁对方阵势不稳兵力大减之际出关反攻,杀地慕容宝落花流水地向东撤逃,慕容永正yù乘胜追击,忽接到长安方面的诏书,命他即刻回师长安。

  慕容永只得罢兵回京,愤愤不平地直入宫中,追问姚嵩:“眼见大胜在即,为何忽然收兵!”

  时值十月,关中已是深秋,姚嵩犯了时疾,正执着本奏折恹恹地倚在榻上看,此刻缓缓地抬头看向慕容永:“后燕大军主力未伤,萧关官兵倾巢而出也只有两万,真要死追下去,王爷认为我们能胜?”

  慕容永语塞,便听姚嵩又剧咳数声方才缓过气来,继续道:“何况王爷即便心有不甘却依旧从命回师长安,想必也是知我另有深意。”

  慕容永见状便顺手沏了盏热水递予姚嵩,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姚嵩bī近了他,用一种只有彼此能闻的音量一字一句地道:“拓跋珪意yù叛国。”

  纵使慕容永再镇定,惊闻此言也不自禁地微一颤抖,杯中之水溅了一手,他却浑然不觉,低声问道:“…当真?”

  姚嵩知他不信,以前他只在姑臧之时见过拓跋珪,此人整日里不声不响,却对任臻形影不离,忠心不二,若说他有叛心,谁也不信,否则又怎会将防备后燕最重要的潼关防线和数万虎贲将士jiāo予他?他将最新的的战报朝慕容永一推,悄声道:“任臻在河南拼死拼活地bī退了慕容麟,迫他往东北方向逃窜,渡过huáng河返回中山,照原定计划,当是由拓跋珪出兵南下截住这支残兵,生擒慕容麟,如此才算大胜——然而方才接报,拓跋珪部接应不及,已被慕容麟部突围而去…”

  “你是说拓跋珪暗通慕容垂?可先前的潼关大战他大获全胜甚至——”慕容永忽然闭口不言,浓眉纠结,他也意识到了:拓跋珪甚至在未经朝廷许可就自己趁胜占领了敕勒川。敕勒川上五胡杂处,是从前代国旧地,就连当年的都城盛乐也在其中。

  姚嵩凝重地摇了摇道:“我现在还吃不准他究竟是暗中投靠了慕容垂还是gān脆想——自立为王!”他盯住慕容永,又将月前拓跋珪向长安方向进军,后又中他疑兵之计而半途折返之事告之:“我恐长安空虚,不能久恃,这才让你穷寇莫追,尽快返京坐镇,有你和你手上的两万骄骑jīng兵在京,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来打长安的主意。须知那后燕毕竟不是一时半会能灭的,若它是肘腋之疾,那拓跋珪便是心腹大患!”

  慕容永无声地吸了口气:“你想如何?”

  姚嵩一咬牙道:“此人留不得,先下手为qiáng。”

  慕容永一摇头,言简意赅地道:“难。”

  拓跋珪如今手握重兵而反迹未彰,最关键的是,任臻定然舍不得这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láng崽子——他根本不会相信拓跋珪会谋反。

  姚嵩冷冷地道:“事在人为罢了。莫忘了当年王猛的‘金刀计’!”

  慕容永微一眯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姚嵩,见他又道:“子峻希望得王爷一臂之力相助——你我再如何争斗不和,说到底却也只为他一人,而拓跋珪láng子野心,迟早祸乱国家,决不能留!他才是我们的头号敌人!”

  慕容永沉默许久,才伸出手来,握住了姚嵩冰凉的右手:“合作愉快。”

  两燕之间的第一场大战以西燕一方的胜利而告暂歇,后燕虽然主力尤在却已元气大伤,慕容垂虽在中山城气地bào跳如雷,却也一时无力反攻。同年底,任臻亦与杨定班师回朝,姚嵩与慕容永联袂领衔,率文武百官迎出京郊十里。

  任臻数月征伐一路疲惫,在远远见到自家两个爱人之时都瞬间消散,浑身贱骨头都隐隐做痒,恨不得能立时奔过去扑倒二人一人香上一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一片huáng钟大吕辉煌礼乐声中,姚嵩与慕容永一脸肃穆,三跪九叩,祭天礼地,昭告天下,种种礼数做足,已是一个时辰后了。僵着身子腰酸背痛腿抽筋的任臻内牛满面地登上龙舆入城,左右看看驾前那俩不苟言笑面无表qíng的门神,只得将脑海里飘舞许久的粉红泡泡尽皆扑灭,乖乖地继续扮演一个御驾亲征凯旋而归的威严帝王。

  庆功宴毕,杨定便向任臻请辞,姚嵩还要苦留,杨定却道如今苻坚yù一统凉州正对北凉用兵,沮渠蒙逊亦善统兵,如今拼命地负隅顽抗,胜负一时未定,他须得赶回姑臧。

  任臻闻得苻坚二字,不由竖起耳朵详听,正好与慕容永的目光对个正着,他讪讪一笑,赶紧低头饮酒。

  姚嵩只得罢了,便开始张罗筹备援凉物资jiāo由杨定带回,因他也知正是因为苻坚攻打张掖才使沮渠蒙逊退兵回援,这围魏救赵之计破了后燕与北凉的联盟,最终使萧关化险为夷——他当然希望苻坚能尽早一统凉州,凉州稳则后方定,不管怎么算西燕与后凉结盟都实在是上上之策。

  慕容永不理这些庶务,在他们商量地热火朝天之际起身离席,一路穿花拂柳,穿过层层宫阙,在无人处他停下脚步,却不回头,任臻知道露馅了,只得现身,自后熊抱住他,把下巴埋进他颈窝里蹭来蹭去:“叔明~”

  慕容永略偏过头来看他,任臻适时抬头,两人的唇轻轻擦过,一触即分。

  “啊呀!不小心撞到了~”任臻伸出舌尖轻轻摹过他的唇线,“痛不痛?”

  慕容永拿他这贱兮兮的样子没办法,无奈地伸手按住他的脑袋,俯身狠狠吻了下去。二人唇舌jiāo缠,半晌过后,慕容永猛地抬头放手,心如擂鼓。任臻也是呼吸急促,却不肯放过慕容永,双手一缠又咬了过去,这一回慕容永浅尝辄止,与任臻鼻尖相抵,喘息间道:“够了。”

  任臻笑嘻嘻地:“明白明白,剩下的咱们留到夜深人静就你我二人——”

  慕容永退开一步,面无表qíng地道:“尚书令大人今夜怕是会有许多话要与皇上说,良宵苦短,皇上还是先请回吧。”

  任臻吃了个闭门羹,灰溜溜地滚了回来。见金华殿内只有姚嵩一人还在伏案疾书,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想趁人不备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姚嵩便头也不抬地道:“先前两燕大战,后凉拔刀相助,咱也不能薄待了人家,你说这援凉的战用物资多少为宜?”

  任臻讪讪地盘腿坐下,寂寞地勾着手指玩:“不过倾我所用,多多益善罢了。”

  姚嵩点了点头,不再赘言,继续笔走龙蛇,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长吁一声,搁笔抬头。任臻立即奉上热苏酪茶,狗尾巴扫来扫去:“子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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