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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险记_凉雾【完结】(12)

  这么想着,霍英治重又平静了下来。

  “……其轩,”不管怎么说,何其轩作为他这边的人而为骆云起说话多多少少会让他心中有些不痛快。如果换作是别人,那他一个冷冽的眼神就足以让那人面壁反思为何要多管闲事,但徧徧却是何其轩。他不能向打发其他人一样那样打发他。

  “我和骆云起的事,有些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说……总之,我厌烦这人已经很久,不能放过这个把他送走的机会,你明白吗?”不惯于向人作出解释,他的语气神qíng,都有些涩涩的不自然。

  何其轩无语地看他,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以前在楼梯口抽烟时听过的几个女职员的议论。在她们心目中,霍英治有种典型的王子气质,高贵、优雅,和……迷死人的冷漠。

  “他身上有种冷冽美,你们有注意到吗?”

  那种陶醉的语气和奇怪的用词让无意中听到的何其轩差点忍俊不禁。冷冽美!居然还有这种形容词!

  可是现在他看着霍英治,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了。

  齐国豪的英才教育是怎么教育的?那种让女人醉心的冷冽,居然可以转换成这么无qíng的冷血……他有些失望。霍英治一站出去就会给别人一种少年英主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追随之心。能做他的助理,何其轩其实非常自豪,明君也得良臣来辅佐,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良臣。

  可是霍英治对这件事的态度和反应让他觉得动摇了。李世民弑兄bī宫却无损他的英明那是因为非但涉及到王位之战更加是生死之争,但霍英治这么做却只是因为单纯的厌恶吗。

  ……太无qíng了。

  他看着他,惨白着脸:“霍先生,我辞——”

  “其轩!”门口不知几时出现的老人沉声一喝,适时地制止了他最后那个字的出口。

  齐国豪站在门口,一只手握着门把,就着这个姿势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视二人。

  心中不是不感慨的。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霍英治冷静内敛,理智得几乎欠缺人qíng味,而何其轩则是天生的辅助型人才,细致周到,温和而无害。他们三个人,外界人称是霍氏的三套马车,现在,就为了一个区区的骆云起,这辆车就要失衡了么?

  目光中那种严厉的神色渐渐退去,齐国豪放缓语气。“其轩,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和霍氏大多数职员一样,何其轩对这位具备着在现代社会来说极其少见忠诚美德的老前辈有一份格外的尊重和服从。他默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霍英治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发觉自己按着书桌边沿的手指竟在簌簌地发抖。

  竟然激动了。

  刚才,虽然齐国豪阻止了何其轩说完,但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上‘辞’字后面紧接着的就是一个‘职’字?

  辞职?

  何其轩,那个三年来跟他共进退同作战的男人,现在为了一个骆云起就要向他辞职?!

  在他明明都向他作出解释之后他还是要辞职?!

  实在是,太、过、份了。

  他恼怒到极点,低下头,注视着桌上那份幼稚的计划书。就为了那么个人,就为了那么个人!

  他忽然红了眼睛,大力抓起来狠狠揉成一团泄愤似地劈手扔了出去。跌坐在椅上,他胸膛剧烈起伏。

  时间流逝,那份bào怒终于渐渐沉淀,涌上心的,更多的是伤心和委屈。

  他想他没有做错。

  他想他的确没有做错。何其轩只知道替骆云起抱不平,他怎么就不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呢。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母感qíng不佳,两人吵架时从来都不避忌旁人,虽然陈婶每次见势不对都会机警地把他远远带开,但慢慢地他还是知道了父亲另有爱人,而那个爱人,是个男的。

  同xing恋。这个名词忽然生动而形象地在他脑中具体化。

  因母亲坚持不肯离婚,家中长年笼罩着低气压。她尖厉地叫:“你休想!我拖也拖死你!想带他去荷兰?做梦!”

  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他觉得既滑稽而麻烦,从初中开始他下意识地选择了住宿制学校,十四年那年在一次毫不新鲜的争吵过后他由衷地对哭泣的母亲说出早就想说的一句话。

  “离婚吧。你也只能活一次,不如重新开始。”

  可以想象,这句话对做母亲的人冲击有多大。本来豁出去打算一条道走到黑的女人在睁着泪眼看了他半天之后终于开始确切地考虑另一条出路,几天后,她终于松了口,带着前夫的一大半身家离开了国内。

  从此以后她没有再出现,倒是父亲,知道了他对母亲说的那句话后曾经找过他一次。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打算要进行一次男人间平等的对话吧,但那种话题,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漫长难堪的沉默之后,父亲叹了口气,首次向他提到了那个男人。

  “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怪他。”从他话中,不难听出父亲对那人的维护,“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袅袅的烟雾让父亲有棱有角的面孔显出几分少见的柔和,也许并不是烟雾的原因,而是那个男人吧?

  忍耐地私下来往半年后,在父亲的极力坚持下,双方家属的正式见面不可避免地提上了行程。

  听说那男人因为出了柜,父母早就与他断绝了关系。所以所谓的家属,其实也就只剩下两边的儿子。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骆云起,虎着脸,看得出心中颇不痛快。这人完全不会掩饰,喜怒皆形于色,成不了什么大器——这是他根据第一印象对骆云起的评价,因此在介绍时只矜持地点了点头,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并不似传闻中拿着兰花指的娘娘腔,男人整洁、清秀、斯文而紧张,象被上级评估优质课的中学老师,无论事前准备得多么充分,无论多么qiáng装从容镇定,但心里始终有点发虚,担心会通不过。他不太敢看他,刚开始与他说话的时候甚至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也许是父亲那悄悄握了一下他手的鼓励,虽然被他面红耳赤地甩开了,但后来总算是慢慢镇静了下来。

  同xing之间,也会有爱吗?

  他不动声色地在父亲与那个男人之间缓缓打量。

  他当时那个年纪,连异xing间的感qíng都尚还是朦朦胧胧,所以他其实并不太了解所谓同xing恋的感qíng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真的有吧,看着父亲越来越容光焕发的脸他这么想。可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后来他才知道为什么父亲断气前非要那么拗持地要他照顾骆云起。

  因为,当那辆大货车撞上来的时候,父亲出于本能把方向盘往左打,才造成了坐在副座位上的男人当场死亡。

  由于心中内疚,觉得自己负了爱人,所以才要给他的血脉予以最好的照顾……

  原来所谓的爱也敌不过本能反应啊。

  第11章

  有很多时候他其实相当厌烦这种突如其来的责任。

  霍氏就不说了,毕竟他从小就知道日后是要继承它的,现在只是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而已。但为什么要多出一个明明跟他毫无关联的骆云起呢?!他最恨的就是在他的人生规划中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东西凭空出现,而骆云起,不幸正属此类。

  如果他乖巧识趣明理懂事,那他其实不介意照顾他。毕竟霍家不同于普通百姓家,多一个孩子就会平空多出教育费生活费等一大笔开支。他甚至可以在他成年后也加以提携,各方面都施以关照之类,可是骆云起不。

  当时他那个年纪,正是处于一个小孩最别扭的时候,又敏感得惊人,自从知道了车祸的真相他全身的逆毛都竖起来了,对霍家一切人事都怀有深刻的敌意,尤其,针对心目中的仇人之子。

  他故意与他唱反调,事事与他作对,‘失手’打破父亲生前最珍爱的古董,‘无意’地撕他的文件来点烟……他的气焰比他这个正牌的霍家少爷还嚣张,为此他甚至不介意把自己搞得神憎鬼厌。

  象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他越是无动于衷,骆云起越是变本加利。

  怎么会看不出他是存心挑衅呢?这是一场微妙的战争,看谁先沉不住气。他故意对他的行为视若无睹,尽管暗地里也曾经怒火狂飙,但他脸上就是丝毫不露。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所有的进攻仿佛都击打在空气上。骆云起非常失望,喃喃地说:“霍英治你没有人气。”

  听到这句话,他终于正眼看他,并且极其少见地对他笑了。

  什么没有人气,他只是不肯让他影响到自己罢了。

  他越想激怒他,他越不能让他如愿。想让自己跟他斗跟他吵?那岂不是降到了和他一样的格调?怎么可能那么笨呢,他知道——他越是不动声色表现得不与他一般见识,周围的群众就越是对对方得寸进尺的行为义愤填膺。他在这个家,早已经被孤立起来了。

  骆云起没有注意到他笑容中那一丝嘲讽的神色,因为是头一次见到他对他展露笑颜吧,他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个笑容吸引住,忽然间,奇异地渐渐红了脸。

  这可疑的反应让他些微的怔了一下,但随即就有些明白过来。

  他慢慢收了笑,故意用一种悠闲的语气开口——

  “据心理学家分析——有一种人,表达感qíng的方式与众不同……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要跟他唱反调。事事好qiáng,其实只不过是想引起对方的注意。……这是一种不成熟的幼稚表现,多发生在青chūn期。”他上下打量他一眼,语含讥讽:“听说同xing恋有百分之五十的遗传可能。骆云起,你这两年什么都跟着我对着gān,该不会是你一早喜欢上我了吧。”

  他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长一段话,以至于骆云起眨着眼听了很久才对话中的意思明白过来。

  刹那间他的脸阵红阵白,结结巴巴地反驳:“你、你胡说!”

  看着他落荒而逃,他在后面笑得异常畅快。

  真是胡说吗?骆云起,你的行为和言辞却是截然相反呢。他有些快意,先动心的人会很吃亏,他想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钳制他的最好办法。

  果然,从那以后骆云起在他面前气焰没有那么高了。象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他总是偷偷摸摸地注意他,又面红耳赤地避开他的视线。相比起来,他高贵优雅如常,不为外界所动。终于有一日骆云起沉不住气了,大着胆子向他告白,“霍英治……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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