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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_阿堵【完结+番外】(105)

  独孤铣第一时间传下紧急军令,命宿卫军以搜捕甲级钦犯的力度封锁城门,这才打马回府。赵敬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能一面审儿子,一面派人召回女儿,一面叫最机灵的牟平代表自己进宫,向皇帝禀报这个噩耗。

  独孤莅被他爹吓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前因后果jiāo代得颠三倒四,呜哇呜哇哭花了脸。望见姐姐进屋,哭得更加伤心,简直天崩地裂。

  独孤萦根本不看他,提起裙子迈过门槛,稳稳当当走近,端端庄庄跪下。

  独孤铣对儿子尽可以无边无际地凶,对着女儿不由自主就收敛两分。

  冷然问道:“萦儿,宋微在何处?”

  “启禀爹爹,宋公子随我车队至文昌道口,便自行离去。此后yù往何方,女儿丝毫不知。”

  独孤铣早有预料,不过聊尽人事。望着自家儿女,一个伤心委屈,一个倔qiáng自持,顿时茫然又无奈。

  独孤萦默不作声,忽然从袖子里掏出片小小白绫,递给父亲。

  独孤铣接过去,认出是宋微的字。只见上边写道:“宋微误入囚笼,绝非自甘嬖佞,日夜盼能逃脱。若得小姐援手,结糙衔环以报。”

  “嬖佞”两个字,还是旁敲侧击问了一名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侍卫,才准确无误写出来。

  独孤萦偷眼留意父亲神qíng。那白绫末端原本另有两行:“小姐受制于庶母,宋微房中有一物,当属如夫人所赠,或可为小姐解忧。”被她当时就剪下来烧掉了。

  独孤铣捏着那片白绫,明白女儿为什么甘愿冒险,替宋微引路了。他没想到自己儿女如此胆大包天,更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地步,宋微依然这般绝qíng,算计jīng深。

  半晌,发泄似的拍响桌子:“萦儿,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宋微是什么人?你……怎的如此糊涂!”

  独孤莅战战兢兢,却还记得担心父亲惩罚姐姐,冷不丁想起宋哥哥临走说的话,赶紧嚷道:“爹爹,宋哥哥留了东西给……”莫名地意识到说给姐姐定然火上加油,嗫嚅着吐出两个字,“给你……”

  “东西在哪?”

  “在chuáng底下!”独孤莅飞快地钻到chuáng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小箱子拖了出来。

  独孤铣手搭在箱盖上,顿了顿,冲独孤萦和独孤莅道:“出去,跪在外头,反省思过。”

  等两个孩子走出外间,才打开箱子。

  上边一层全是没见过的瓶瓶罐罐,独孤铣有些诧异,拨开看看,想到一种可能,立时变了脸色。

  揭开第二层,中间一个小小的白绫包裹,包裹下方,是……(你懂的……)

  独孤铣陡然瞪大眼睛,额上青筋bào起。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先去解包裹。

  金丝缠绕的象牙佩韘静静躺在白绫中。

  白绫上写了八句诗,书法相当一般,文采同样一般:

  “我本江心一尾鱼,

  逍遥湖海并沟渠。

  谁知有命攀龙凤,

  但愿专心伴马驴。

  何必逡巡居宝殿,

  长怀感念在阎闾。

  君王岁岁安无恙,

  盛世年年庆有余。”

  第83章 今生儿女前生债,几世穷绝再世愁

  独孤莅和独孤萦跪在门外,听见室内一阵压抑的寂静过后,猛地爆出成串响声,也不知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独孤莅侧头看看姐姐,小小声问:“宋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独孤萦低头不动,过了一会儿,嘴唇微启:“你说呢?”

  独孤莅呆了呆,眼圈一红,嘴巴一扁,眼看就要嚎哭起来。忽然屋里“当啷”又一声巨响,惊得他浑身一激灵,眼泪硬生生给吓了回去。鼻子抽噎两下,心里难过地想,宋哥哥怎么可以和姐姐一起骗自己。转念又想,从没见过爹爹这般生气,宋哥哥不回来才好,回来肯定屁股揍成八瓣。可是他不回来,屁股揍成八瓣的人多半就是自己了啊……

  正纠结呢,就见爹爹脸黑得好似画片里的雷公,从屋里跨出来。

  “我现在进宫去见陛下。至于你们俩……”三月初天气,寒意尚存,不可能让两个小的继续在室外跪下去。独孤铣正要叫人把他们送去老侯爷那里,面壁自省,牟平急匆匆跑进来:“侯爷!陛下来了。我先行一步回府报讯,陛下马上就到!”

  独孤铣脚下一顿,转身往屋里走。迈得两步,忽又回头,冲牟平道:“去报给老侯爷,劳烦他老人家正院接驾。还有,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给我绑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独孤萦终于发觉事qíng不对,抬起头:“爹爹!”

  独孤铣望着自己聪明美丽的女儿,叹气。皇帝来得这么快,只怕顷刻之间便有雷霆之怒,也不知独孤家上下是否承受得住。片刻前的愤恨、伤心、苦涩,暂且都放下,先竭力平息皇帝的qíng绪再说。

  对女儿道:“萦儿,你大了,向来懂事,知书明礼。然而宋微之事,未必如你所见,如你所想。亦未必如他所言。原本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缘故。万不料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怕今日爹爹也护你不得。陛下若要亲自审问,你……且实话实说……”

  不怪儿女误会成这样,实在是当爹的前科累累,被宋微借势引导,利用得顺理成章。

  独孤铣想起室内那一地羊脂玉碎片,无论如何,赶在皇帝到来前清理gān净才是当务之急。

  “萦儿,爹爹能担下的,必当一力承担。你原先如何想,便还如何说罢。陛下圣明,自有裁决。只是往后,你……可不要再这么糊涂了。”对拿着绳子犹犹豫豫走近的侍卫道,“绑狠一点。就当他俩是钦犯,不必容qíng。”

  独孤莅几时见过这架势,“哇”地一声,终于嚎哭起来。独孤萦虽然还不明白到底有何内qíng,也知道事qíng绝非自己以为的那样。心中惶恐不安,一张俏脸煞白。

  独孤铣撇下儿女,自顾进屋收拾。

  碎了一地的羊脂玉屑胡乱扫到chuáng底下,象牙佩韘挂到自己脖子上,塞进领子里,单把一大一小两幅留字的白绫放在外边。

  手心捏着揉成团的白绫,呆呆坐在chuáng边。滔天的怒意随着玉势碎裂迸散在空中,翻涌的自责与愧疚也被白绫凉滑的触感冷却。心里剩下的,尽是凄凉。

  宋微。宋小隐。

  他是有多狠,有多能忍?又是有多无qíng,有多不在意?才能丝毫不动声色,任凭侮rǔ,默默筹划,一击即中,不顾而去。

  费尽心思为他做了那么多,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人语声响。皇帝来了。

  皇帝听罢牟平报告,既惊且怒,本就病得虚软无力,这下更加头昏脑涨。他非要亲自来宪侯府问罪,魏观只得带了廷卫军jīng英,外加宝应真人及若gān御医,护送皇帝出宫。

  老侯爷独孤琛直到牟平替儿子传口讯预备接驾,才知道皇帝要来所为何事,当场腿都软了。皇帝进门,看见老兄弟那副脓包样,一问三不知,气得再不理他。几个亲信随同,乘着肩與直奔东院。刚到廊下,便被侯府公子小姐的láng狈凄惨模样吓一大跳。

  年纪大的人,往往见不得小孩子受苦。何况独孤家第三代在皇帝印象里一向乖巧可爱,看见姐弟俩五花大绑跪在门口,当即停下来,细问qíng由。

  独孤莅伤心得不能自已,抽抽嗒嗒断断续续哭诉。独孤萦在旁边无声垂泪,每逢弟弟说不清楚,便开口补充几句。她猜不出宋微身份,但父亲用意却不难明白。皇帝这样急匆匆赶来,是福是祸,殊为难料。苦ròu计简单是简单,往往容易见效。

  姐弟二人声泪俱下,委屈控诉。不必明言,在场的全听懂了:父亲风流无德,qiáng抢民男,儿女见义勇为,救人困厄,好一出狗血淋漓的家庭伦理剧。

  皇帝在姐弟俩的哭诉声中,搞清楚了儿子出逃全过程。

  怔愣半晌,对独孤琛道:“子玉,把绑松了,让两个孩子去歇息,叫你的人好生照顾。”

  独孤萦和独孤莅被带走了。

  皇帝由内侍搀进去,独孤铣早已跪在屋子当中,叩首请罪:“微臣罪该万死,未能看护好六殿下,实在无颜面见陛下!”

  一看见他,皇帝满腔怒火顿时重燃。

  “你还知道没有脸见朕!你个,你个……”堂堂皇子假装男宠跑了,皇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骂独孤铣,抬脚便踹过去。可惜皇帝久病在chuáng,这一脚没能踹翻宪侯,倒把自己累得直喘气。

  独孤铣生受了这一下,怕皇帝就此气倒,赶忙安慰:“宿卫军已然于京城内外展开搜寻,六殿下吉人天相,必能很快安然归来,恳请陛下保重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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