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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折而后弯的小黄/净水红莲_狂言千笑【完结+番外】(49)

  huáng翎羽摸索着走出dòng口时,尚未天亮。正是一日最寒冷的时候,冷风刺骨的冰凉。

  前日自秦淮楼上脱逃时,他的外衣脱在慕容炽焰居住的雅阁上,慕容泊涯怕他冻着,还到大户人家里偷了一件皮袄出来。他现在正被这件皮袄紧紧包着。然而一阵阵的夜风在半山腰上刮过,还是立即禁不住地哆嗦起来,但竟也没觉得难受,摸着路一步步捱着寒走下山。

  这年代人口稀少,大都聚居在有城墙栅栏保护的城池或村屯里,野地中是山猫野láng狍子的天下。那些呜咽一般的叫声远远近近,猫头鹰啼哭一般声音甚至就在头顶两三米的地方。huáng翎羽也不觉得如何可怖,甚至还想着,怎么不来几头野láng,gān脆就一了百了也qiáng过如今失魂落魄。

  走着走着,他忽然咬着唇笑了起来。他是想起一个问题,想起阎非璜死得还真冤。那个人只是挖坑挖得累了渴了。原本阎非璜那对生活条件大大咧咧的样子,喝几口雨水也未尝不可,偏偏就是看到了他的水壶。因为是他的,两人之间也常常共用餐具,大概就是出于这样一种很简单的生活习惯,阎非璜想也没想,开了盖子就喝。

  这样的死法,真是太没价值。

  那个人到这边世界的几十年里,一直在对前世的追忆中徘徊。刚开始是寻找,因为以为huáng翎羽先自己一步而死,也应当先自己一步而来。然而找了数十年,没有任何音讯和迹象;于是他又将希望寄托于未来,抱持着也许huáng翎羽在以后会到来的期待,但是也落空了。

  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没意义。

  huáng翎羽捧腹大笑,笑着笑着,没了声音,两行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要对他做什么事qíng都可以,就算是迟来的惩罚,是他逃避了三年多的悔罪。人生最大的痛楚并非来自于ròu体上的创伤或伤残,而是来自于内心的悔愧与空寂,因为人心大都被埋藏得太深,没有什么手段能治疗平复。

  直至走到山下,入了平地的丛林,还是没有什么生猛禽shòu来找他麻烦,天蒙蒙地亮了。

  huáng翎羽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慢慢停下脚步。因为眼前没有道路的丛林中,出现了一行本不该出现于此处的人。

  慕容炽焰站在一棵三人环抱的小叶桉树下,白衣曳地,黑发披肩过膝。他的身旁,是一名相貌清隽的中年男子,后面有五六名白衣侍从,中间押着一个满身láng狈的中年男子。

  huáng翎羽忽然想起慕容泊涯曾说过秦淮楼主被软禁的话。兼且附近地界能在这片乱林里带路的人也就只有那个秦挽风,只稍一想就知道了那个满身láng狈的男子大概就是秦挽风的qíng人。

  想起自己刚才浑浑噩噩,九成是忘了关上dòng口护门。虽然山上也有迷阵,但是在秦挽风的带路下,再多的迷阵也是白搭。正在烦恼,看见秦挽风对他猛力地眨眼睛。

  huáng翎羽心下一松,暗自想笑。秦挽风大名是如雷贯耳,常听人言,这位男子年过不惑,经营扬州城最是有名的秦淮楼,却始终保持超然态度,仪态端方。现下却对他大眨眼睛,真是有些破坏形象。

  但他接着又想到,大概秦挽风是对他小小眨眼过了的,不过凭自己这眼力看得真切才怪。那边见他没表示,这才急伤了肝肠,宁愿自毁形象也要和他取得共识。

  想来是山上的迷阵有怪异,秦挽风原本只要故意带他们绕来绕去,骗得他们相信慕容泊涯已经离开,这群人也不可能翻遍这么大片地的一糙一木。

  huáng翎羽因而对慕容炽焰笑道:“慕容泊涯把我丢在这,自己跑了。”

  慕容炽焰神qíng诡异地走上前来,绕着他走了两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低头在他脖子上嗅嗅。再度面对huáng翎羽时,很确定地说道:“林习风就是你。”

  huáng翎羽无所谓地对他耸肩,算是承认了。

  慕容炽焰忽然起脚,一脚踢在huáng翎羽胸口上。巨大的压力迫得他瞬间喘不上气来,紧接着连背后也是阵脊椎几与断折的剧痛,原来是撞上了一棵碗口粗的树gān。

  huáng翎羽靠着树软软地滑落下来。他窒息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过了好久才透过气,昏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原本美貌,此时却充满浓重的怒气的面孔。

  “你当我是傻的还是疯的?说着什么屁话?”慕容炽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声音里满是威胁和不悦,“他从来不会丢下人自己跑。除了对我之外,他从来不会丢下人自己跑!”

  慕容炽焰的反应,是秦挽风绝想不到的,huáng翎羽却早猜到了六七分。这个人遇到和泊涯有关的事qíng,十件中有六七件是要发疯。慕容炽焰身后那几个白衣侍从动也不动,更别提有人出来阻止自家皇子犯疯了。

  慕容炽焰见他半天没动静,踏了一只脚踩在他胸口上,恶狠狠问道:“说,他究竟在哪里?”

  “他既然能弃你不顾,自然也能对别人这么做。”huáng翎羽叹了口气,“谁叫我杀过他最喜欢的人呢?”

  “你是说阎非璜?”

  huáng翎羽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苦笑,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慕容炽焰半晌没有回音,略侧头恶狠狠盯他,huáng翎羽刚开始还能回敬他顽抗不服的目光。但是终于熬不住胸口的压迫和背部的剧痛,刚清明不久的视野又渐渐昏暗下去。

  咔嚓一声,那棵备受摧残的树木终于断折,弱弱无力地倾倒在地。

  一柱香过去,huáng翎羽始终没有动弹,慕容炽焰放开脚时,他慢慢地斜倒下来。

  “扛上他,继续走。”慕容炽焰道。

  一名白衣侍从从后面上前,扛布袋一般将huáng翎羽扛上肩膀。另一边的人用鞭子给了秦挽风的qíng人狠狠一下,秦挽风有些怨恶地回头瞪视了一眼,仍然是不得不开始带路。

  然而,在林子中心的那处破烂溜丢的房屋里,半个人影也没有发现。房屋内的壁橱倾倒,露出壁橱后的一个方dòng。半尺见方的小dòng中,空空如也,可见已经有人先行到此将其中物件取出。

  即使上到屋后矮山,那小道shòu道层层套层层,视线中云雾缭绕。绕遍了整座山,总觉得到哪里景色都一样,别说个dòngxué,就连足印都没见半个。

  慕容炽焰刚才听了huáng翎羽的话,心中其实是信了四五分,现在搜索多时也是一无所获,终于全信了。

  他咬紧银牙,恨声道:“都回去。”

  huáng翎羽似乎能知道这是在睡梦中。但是胸腔的疼痛是如此真实,仿佛回到那一年,他从山坡上摔落谷底。断了几根肋骨,只能直挺挺躺在冰凉的泥地中,仰望被密密层层的植被覆盖了的天空。

  朦胧的天影中,有一个身影在吊索上逐渐接近,那个人呼叫着他的名字,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但是很快的,一切知觉离他越来越远,看不到了,也听不见了……

  第59章 白发魔女

  这是huáng翎羽曾经以为已经逃离的过去。然而事实证明了,逃离的想法只是他的一厢qíng愿。但凡是创伤,非要把它掩盖起来不闻不问,甚至还当创口完好一样来对待,十之八九是会发炎生疮。

  所以,只有将它重新翻出来,不论怎样腐烂发霉也好,翻出来,晒晒太阳,或许就会好了。

  他早该对那件事有所jiāo待,虽然于他而言迟了三年,于阎非璜而言迟了数十年,但是这不单是为了阎非璜,也是为了他自己。

  然后,他终于清醒过来,身上酸痛异常,也乏力异常。过了片刻,他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个chuáng架上,上面铺着简单的褥垫,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空气是冰一样的冷。

  比扬州的气候要gān燥得许多,如此gān燥的气候竟然还会觉得很冷,看来是在昏睡的时间中被转移到较北的地方了。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

  他轻轻动了动,胸口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肋间肌也肿胀异常。他放弃了起身的努力。

  这是一处牢房,三面围墙一面围栏。虽然有chuáng,但的确是牢房,一处竟然会准备chuáng褥、点着油灯的牢房。小小的窗嵌满铁条,开在牢房靠顶的墙上,正对着外面的一丛植物。因为已经是黑夜,只从能依靠牢房内丁点的灯光看出外面大致是没有什么可有助牢狱生活的物件。

  铁栏外的地面上,除了风声一丝声音也无,就连牢狱内的走廊里,也是根本没什么动静,但是huáng翎羽也知道,慕容炽焰手下那些白衣侍卫,个个是走路不带声,杀人不眨眼。

  确定了自己的处境,他闭上眼,安安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不动。

  会变成这样是他自己的失误,竟然会无防备到与慕容炽焰正面遭遇,进而还被抓了回来——其实一开始就应当谨慎防备着出林的,因为遇到慕容炽焰,遭遇就等于被抓。

  然而比起这一些,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境还没恢复,懒懒的一点不想动弹。什么都不想做,也没有想着要逃跑。他的时间就这么凝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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