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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折而后弯的小黄/净水红莲_狂言千笑【完结+番外】(75)

  而因为她生平行事狠厉果决,当时所有遭她复仇的部落方国都给了她“复仇神使”的称号(huáng翎羽有点寒,和山顶dòng人一样打扮的“复仇神使”,但凡学历史的都知道会有多qiáng悍)。

  数千年逐渐走来,西戗族有兴有衰,白衣教始终留存。时至今日,也终于分了数个教派,有的分支认为,白衣尊者并非复仇使者,而是拯救世人于水火的慈悲之神,以毁灭普渡众生之人。

  这半身又麻了,huáng翎羽再翻了个身。

  钻研到现在,他对于这位姐姐对后世光辉伟大的影响格外有感慨。这一箱子书并非那个年代就编纂流传下来的。当时还是结绳记事的年代,但是许多事qíng口耳相传,到了许久之后,才被后人录入书中,成为经典之作,譬如《毛诗三百》,譬如《何马史诗》……

  一个教派究竟为何存在,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就像老子死时,不可能想到数百年后,自己会变成“道教”的尊神,至于他阐述自己哲学思想的《道德经》,甚至成为后来皇帝方士们炼制长生不老丹的依据。终归只是为了顺应后人的愿望罢了。

  罢了罢了,只是稍作备课而已,怎么就有这么多罗嗦的想法?

  时间易逝而无人察觉,斗转星移又是一夜。

  huáng翎羽的目光终于停留在《白衣尊者普渡济世经》的最后一册的一个分章……

  ——业火红莲永世不熄,仇恨轮转万世不灭!

  ——不公乃是永恒,报复亦是永恒!

  ——复仇,对这世间的所有不公!

  眼睛忽然有点累。

  huáng翎羽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抬头看看烛火——这么又暗又跳的,几乎烧到了尽头,转头看看窗外——黑漆漆一片,喧哗声也不知何时停了。

  哦,这么晚了,难怪会觉得酸。

  huáng翎羽靠在chuáng上,看那蜡烛最后终于烧到尽头,猛烈地跳燃几下,终于化为一滤细长的烟线和烛头的残红,最后连那点光亮也倾侧下来,湮没于未凝结的烛泪之中。

  以前经历的岁月,那些冲突矛盾与懊恼悔恨,那些意气风发和少不更事,也像清澈的月光一样,静静地流淌在心间。阎非璜的话语至今还是深深镌刻在他心底。

  ——为了这世间的不公……

  即使时光倒流,huáng翎羽想,即使时光能够倒流,或许这样那样的矛盾仍然不会消除,因为那时的阎非璜很倔qiáng,而那时的他自己更倔qiáng。

  慕容锐钺的残忍,莫灿的自欺欺人,炽焰的失措盲从,究竟是什么造成的?是他们的天生本xing,还是别的什么?

  那位山顶dòng人大姐,扰起三十年的战火仅仅是为了后代所称的复仇?还是,向这些党同伐异的傲慢,向这些少见多怪的愚昧,向这些一意孤行的偏执,挑起的宣战的旗帜。

  “阎非璜,看到现在的我,还有今后将要做的事,你会怎么说?”

  静月流淌,huáng翎羽抚着残缺的膝头,并不疼痛,却有别样的滋味。

  第91章 贱民相称

  第二日,天气yīn沉,蒙蒙的天色里有压得很低的云团。慕容泊涯不知去了哪里,已经两三日未曾浮头。huáng翎羽几天来看了许多书籍未免烦闷,便找来陆嗜酒,求他带自己出去随便看看。

  路嗜酒本待是绝不答应,奈何huáng翎羽搬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将他闹得生不如死,最后宁愿担了天大的责任还是终于到近郊农家借了一架牛车,拖着huáng翎羽出去。

  其实也算是huáng翎羽嘴巴厉害,他当初出逃时,面对着莫灿和鹏组众人出污蔑之言,即使路嗜酒没有奔出来自杀扰乱军心,估计过不多久也会有人被bī得火冒三丈而行为失常。

  路嗜酒心怀不甘,却还得从自己以前私藏的几副极珍贵的面具里找了一面给huáng翎羽戴上,才敢将他放在堆满gān糙柴火的牛车上,一路吆喝着进了洛平京。路嗜酒自然不会放过别人,以事关重大为由,将几个鲲组的同伴也都拉着跟在后头保护。

  燕韩战火虽起,但毕竟前线遥远,洛平京白日里依然是人声鼎沸,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房间屋檐虽然低矮,却也都是生意红火。

  路嗜酒噘着嘴满腔愁肠地坐在牛车前赶车,huáng翎羽笑眯眯地坐在车尾,两条腿随着车子颠簸一dàng一dàng,面具上的皱纹随着他的笑也一抖一抖。这是huáng翎羽到此世后第一次得如此接近地观察大燕的国都。去年他也曾在此住过几个月,却都是被慕容泊涯拉到深宫里扮演一个阉人。

  这些日子的彻夜通读,huáng翎羽看了许多典籍,也了解到几任“前辈”的所为,过了数千年,世界并无太大的改变。

  人民仍是愚昧,压迫仍是qiáng大。仿佛行走在街道上,空气中都有一个无形的罩子,给人qiáng加着许多束缚和压力。这里的人生活久了也习惯了,并未感到十分不适,即使有也多半是能忍则忍地将就着过日子。只有像huáng翎羽,像那位“山顶dòng人姐姐”,还有那些挑起战乱的“前辈”,才会感觉压抑难受。

  世上本就没有完全的公平,阎非璜当年那样争取却还丧了自己的xing命,说起来真是太冤枉了。

  千年之后,如果又有人重生而来,会否还遭遇像“山顶dòng人大姐”与“山顶dòng人枯骨”的死别?会否做出像“山顶dòng人大姐”那样决绝血腥的选择?

  掀起战火,颠覆权威,扭转盲从。

  为了便于行人行走,周遭店铺都不挂招幌旗幡,但也都各自立有横杆,大概是待下午西晒挂出布帘遮阳。

  huáng翎羽看着熙熙攘攘的景象,想到再过不久就要被兵荒马乱替代,发觉自己竟然不会感到内疚,不由对自己的冷血开始哭笑不得。

  ——或许说白了,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要找点事做,在那些旧事已经重新忆起的现在,他必须要找一些事qíng耗尽心力,才不会再陷入往事的困扰。至于这样那样的大道理,只是顺带着的。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间或的锣音,牛车也停了下来,他回身往车头看去,只见路嗜酒侧脸上浓眉微蹙,直视道路的前方,前面远处拥挤的行人,已经jī飞狗走。

  “皇族出巡,”路嗜酒解释道,“夏初刚颁布的法令,皇族出巡,街道不许有行人围观,走避不及者,须行五体投地之礼,直至不见车队踪影。”

  “怎么办?”huáng翎羽问。

  此时四下走避的行人拥堵了并不算宽阔的道路,牛车转动不便,看来是躲避不及的了。

  路嗜酒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小哨,细细地chuī了几遍,却没有声响。

  huáng翎羽想起有些笛子哨子发出的声音人不可闻,猫狗禽鸟却听得很清晰,想来慕容泊涯在京里有不少暗哨据点,养有能分辨这种哨声的动物,以此进行通讯警示。

  路嗜酒chuī完,上下打量huáng翎羽,看他不动声色,终于还是问道:“你不问我这是gān什么?”

  “你不会说的。鲲组不是搞qíng报的吗,组织里的事也能随便拿来告诉人?”huáng翎羽装蒜道,“况且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果然过不多时,四周便有一些人围了过来。或是挑担的脚夫或是抬轿的汉子,也有手挽竹篮买菜归来的女子,这些人的行动十分不显眼,但huáng翎羽既已留心,细观之下果然便能发觉。

  ……慕容泊涯有这些人帮助,或许能顺利生存下来。

  皇族出行的队伍已经不远,跑得快挤得出去的都没了踪影,跑不及挤不出去的都匍匐在道旁两边的地上,前方安静下来,安静的海cháo迅速地传播,不多久,就连后方都没了声音。

  huáng翎羽滑跪下车,手足贴地,就连额头也都规规矩矩地靠在石板上。

  当朝皇子的车舆竟然也是牛车。但那两头牛,可能找遍朝野也就这么几头,也或许是专门培育出来牵拉皇室坐驾的牲畜。只见那两牛身形巨大,是普通同类的两倍,更为稀罕的是,它们身上无一丝杂毛,通体雪白洁净。胸前脖颈上捆缚了殷红的粗绳,身后那辆车驾被竹帘遮挡,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其内安静坐着的一人。

  大概是为了彰显皇室的身份气度,牛车护驾行速平缓,两头巨牛每行一步都有低沉的铜铃声响。

  坐在车舆上的是慕容炽焰。他要往西边的祭月坛过去,所以难得穿上白地绣金的祭朝礼服,长发披散在背,而后揽在膝旁整齐地盘成半圈。因为这些麻烦装束,只能像个布偶一样安静坐着,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物事。

  他目光随意落在那些糙民的身上,“走避令”夏初才颁布,满地贴趴的百姓因为不懂规矩,连简单的一个大礼也都行得规格多样,有的还真就把嘴唇亲在尘埃上,有的粗鲁汉子甚至是“大”字形趴倒。

  队伍越来越近,这过程却是缓慢,huáng翎羽腿脚不便,行这大礼更觉难受,也只能边在心中叫苦连天,边拼了老命恭谨趴伏。好容易等那牛车的铜铃声越来越近,继而如愿以偿地在头顶上飘了过去,心道总算熬到了头。哪知道有人就在他头顶上方的位置低声吩咐道:“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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