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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_老庄墨韩【5部完结+前传】(407)

  无数人还根本没得到任何消息,已因为心头刹那间的了悟,而不由地任心中的悲愤抑郁,随着这哭号一起,化作痛呼。

  整座定远关都在哭泣,只除了卢东篱。

  他极慢极慢地抬起头,仰面向天。

  真奇怪啊,天居然这么蓝,太阳居然这么亮?

  可风劲节,已经死了啊。

  劲节,他死了。

  苍天啊,你怎么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他仰面向天,想要去质问。

  问这天,为什么,没有了风劲节的世界,太阳竟还可以如此灿烂?

  问这地,风劲节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竟还不曾毁灭?

  然而,他张开口,却只能发出一声声疯狂的大叫。那一声又一声,没有语句,没有意义的大叫。没有思绪,没有理智,他只如野shòu一样,对着这样冷漠的天和地,对着这样残忍的世界,呼号,吼叫,咆哮。

  整个定远关都在哭泣,然而他那愤极问天的声音,却已压倒了一切。

  校场上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他,竟是连哭泣呼叫,都已忘怀。

  他们的卢元帅,是个斯文的读书人,是个和善的儒将。在战事之外,对谁都面对微笑,从来少有冰冷的表qíng,凶狠的神色。

  然而,他现在的样子,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是一只失去理智的shòu。

  除了那疯狂的一声声的呼号,再也不会其他,除了本能地死死抱紧朋友那已再不会笑再不会动的身体,他已不会再做任何别的动作。

  人们看着他,那叫声就此入梦入魂入骨入髓,入一生椎心刺骨,魂梦难忘。

  人们望着他,从来不知道,人的声音可以如此凄惨,如此疯狂,如此悲凉。

  即使是受伤濒死的孤láng,对月狂嚎,也不会叫得这样悲怆孤绝。

  就算是眼睁睁看着猎人杀死幼子的母虎,也不会叫得如斯疯狂惨烈。

  纵然是,沙漠上最高傲忠诚的神雕,眼看着爱侣丧命,也不会叫得这么凄厉哀苦。

  他一直在叫,一直在叫,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眼睁睁看着太阳渐渐西沉,眼睁睁看着天地渐渐昏暗。

  他却一直一直,在呼号,在狂叫。

  那声音分明已然嘶哑破裂。那发出号哭的胸膛该已破裂粉碎了吧。那发出嘶吼的心房,该已破裂粉碎了吧,那发出哀鸣的咽喉该已破裂粉碎了吧。

  为什么不停下,为什么还不停下……

  他在血泊中吼叫,他在疯狂中哀鸣,他在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时候,犹自不肯放开他的朋友,犹自对天地狂呼。

  他早已不会思考,他早已没有理智,他不记得他是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怀中抱的是谁,他只知道手不可以松开,他只觉得,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每一片灵魂都在哀鸣,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感觉,都bī迫着他,不断疯狂地吼叫着,尽管他已经不知道,这样的呼叫长啸到底是想要质问谁,想要表达怎样的悲愤和痛楚。

  然而,再没人能受得了了。

  他的疯狂呼叫,震住了每一个人,人们不敢去阻拦他,不敢去打扰他,人们等待着,等他发泄了心中的痛苦,或许就会舒服一点了。

  然而,为什么,一直一直不能结束。

  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鲜血仍在眼前,那样相拥而跪的身体仍在眼前,那凄绝的呼号则时时响在耳边。

  大家再也受不了了。

  有人高声大叫:“别叫了,元帅,求求你,别叫了……”

  可是,卢东篱听不见,也不能思考,他只能继续叫下去。

  世事如此无常,命运如此悲凉。凡人的生死,不过天意的游戏,但至少,他可以发这一声,不平的嘶吼吧。

  有人痛哭:“元帅,不要叫了,你难受就哭出来,再这样叫,会伤了你的xing命……”

  然而,他即不知道将要来临的危险,也绝不会在乎。

  那样长的时间,是几个时辰,还是几年,又或许是几个轮回。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这样的长啸,这样的嘶吼。

  没有人能继续忍受这一切,但没有人敢于接近他,阻拦他。

  那样可怕的血泊,那样孤独却相拥而跪一生一死的人。

  他们抱在一起,他们跪在一处。当他死去,而他仰天悲啸之际,甚至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那样一种极至的痛苦,和极至的肃穆,让人自觉卑微而渺小,让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比痛苦地忍耐着。

  卢东篱的声音渐渐断断续续了,却仍然不肯停止。从那嘶哑至极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出他的嗓子已经撕裂了。

  大量的鲜血从他口里涌出来,也无法让他停止这样的悲叫。

  他的眼睛早就是一片血红,随着他的悲啸,鲜血从眼角流下,仿若泪痕,徐徐地滑过已经连悲惨也无法表达的脸庞。

  然后,是两行细细的血,从耳朵里,慢慢地流出来。

  再然后是……

  蒙天成终于按捺不住,大叫一声,发疯一般地冲了下去。

  他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镇定,足够的胆识。他不象定远关的人,对风劲节和卢东篱有如此深的感qíng,如此深的敬意。

  然而,即使是他,也觉得自己要疯了,也觉得,自己被那可怕至极的惨景震得动弹不得,直到这一刻,他意识到,如果再没有人做什么,卢东篱就会死在这里。

  这样疯狂而绝不停止的嘶吼已经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伤得透了。他不但嗓子完全嘶裂,甚至胸膛内腑也受了极大的内伤。所以才会不停得吐血,而且现在已经开始七窍流血了……

  再不阻止他,那后果……

  他跑过去,全身颤抖,他跑过去,眼神惊惶。他跑过去,忽然忘记了卢东篱要真的这样死掉,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他跑过去,竟管知道,就算现在救了卢东篱,也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因为这个人的命运,瑞王早已为他决定了。

  然而,他还是跑了过去。

  他见过那么多杀戮,那么多战场,那么多惨状,然而,从没有哪一刻,他如此惊慌,如此害怕,如此……愧悔。

  他跑到卢东篱身旁。一句也不相劝,只是gān净俐落地抬手,狠狠地在卢东篱的后脑上敲了一记。

  折磨了所有人,太久太久的啸吼之声终于停止了。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感到轻松。

  卢东篱晕倒过去,连带着风劲节的身体也一起倒下去。

  天地倏然一静,然后响起一声极轻极微地“咔嚓”一声。是风劲节那被砍断大半的头颅,在落地时一撞,颈椎终于完全断开,向旁边略滚动一下,却因为最后一层皮ròu连着,而不曾滚开。

  一直受伤不起的小刀,qiáng撑起身子,惨叫了一声:“将军。”全身剧裂地一震,终于又晕了过去。

  蒙天成全身颤抖地跪下来,不敢正视风劲节的头颅。侧了脸,仿佛不愿与已死之人对视,伸手想要把卢东篱和风劲节分开。

  然而,他做不到,卢东篱即使晕绝,握着匕首的右手,依旧牢牢地不肯松动一分,而抱着风劲节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手指都已经cha进风劲节的血ròu中了。

  这时,已经有几个将领,一些士兵,挣扎着走了过来,帮蒙天成一起要把他们分开。

  就连重伤的王大宝,都半爬着靠近过来。

  然而,没有办法,几个人合力都扳不开卢东篱的手。

  蒙天成到最后猛然一咬牙,伸手使力,硬生生扳断了卢东篱三根手指,才把他的手从剑柄上拿下来,然后卸了卢东篱左手的关节,这才能让他放开了风劲节。

  两个人的身体被分开之后,蒙天成又是一阵颤抖,而几个qiáng忍悲泪的士兵,更是哽咽着叫。

  “将军。”

  “元帅。”

  卢东篱那九剑,直接戮穿了风劲节的身体,也cha进了卢东篱的胸口,卢东篱那九剑,用的分明是把两个人生生钉在一起的力气,然而,因为是短剑,最终无法将两个人都穿心而过。

  一连九剑,九剑穿心,这九剑已经把风劲节的前后心脏处戮得几乎烂了。可以想见,那颗血ròu之心,被这么连穿九次之后,想必也已化为碎片。

  一颗心被生生扎得粉碎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惨痛,在临死的那一刻,风劲节到底有多痛?

  蒙天成面色苍白地鼓起勇气去看那血泊中的头颅,为什么,为什么,那样悲惨的死亡,他还可以在朋友的怀中留下永恒的微笑。

  风劲节挨了多少剑,卢东篱就挨了多少剑,整整九剑,在同样的胸膛,同样的心口处,把他的血ròu也扎得淋漓稀烂。

  那把短剑,明明不够穿过两颗心的长度吧,可是蒙天成却分分明明地知道,风劲节的心毁成了什么样,卢东篱的心就碎成了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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