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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小楼传奇_老庄墨韩【5部完结+前传】(682)

  燕凛反而对她一笑:“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其实……这样,也好……”

  若这白发,是为着容相而来,倒还是桩好事吧。

  等神医治好了容相,远远地送走了他,最起码,他还可以留下一个念想吧。

  我至少,还可以看着我自己的发,想着,我总算,也为他做过一些什么,我总算,也曾为他,白了少年头!

  他那样有些凄凉地想着,却知道,自己怕是连保留这如许白发的自由都没有。

  他是大燕国的皇帝,他必须要面对他的臣民,他的百姓。若是年纪轻轻却白发苍苍,会惹来多少物议猜疑,惶恐不安。

  他无声地喟叹,轻轻摇摇头:“青姑娘你别担心,我只是来看看容相,现在就要走了。”

  他给了乐昌一个眼神,率先向外而去。

  最终,没有勇气回头再看容谦一眼。

  青姑依然呆呆看着他,不明白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怎么几天不见,就似成了一个憔悴老人。

  他的龙袍宽大,身形不免就显得消瘦了。隐约倒和容大哥有些象。容大哥这两年瘦得厉害,什么衣服穿着,都有些清瘦的感觉。而这个人,却象是在这两三天之内,飞快地瘦下来的。

  她心中莫名地一软,呐呐道:“其实,如果你想来,可以常常来看容大哥。容大哥很在乎你,如果有你能陪着他,他也许醒得快一些。”

  燕凛心中一阵酸涩。不不不,我永远永远,不会再近他了。

  他qiáng压了痛楚,勉力笑笑:“青姑娘,谢谢你。只是,我很忙,怕是没什么空能过来,你知道的,我是……”他到底是惨笑了一声:“我是皇上。”

  青姑低了头,不再说话。

  燕凛慢慢地走出去,乐昌看他脚步飘忽,神qíng迷乱,也只得担心着一路跟着出来。

  清华宫外,史靖园已经静静等了很久,很久。

  远远看着好友凛然的神色,燕凛倒也不觉地意外。

  他慢慢走近过去,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好了,我认输。我会好好做事,我会好好治国,我会做好一个皇帝本份上该做的一切。靖园,你可满意了。”

  史靖园心中恻然,却不敢在这一刻露出软弱之色,只咬着牙点点头:“如此,便是大燕之幸。”

  燕凛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不屈服,史靖园,王总管,乐昌,这些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谁也不会放过他的。

  更何况,既然已经决定要还那人一个自由,他便要努力地做好这一切,努力地好好活着,至少要看起来好好的,努力做好本份,让那人离去之时,可以少一些牵挂和担忧吧。

  他低声说:“靖园,我总说这一生最佩服太祖,当年方轻尘身死,他守尸十日,拔剑而起,震服四方。我只道他xing子坚qiáng,什么也打不垮他,如今才知道,那十天的守候,十天的煎熬,到底是什么滋味。当年,他能走出来,于天下是大幸,于他自己……也许,当年他身边,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样的亲人,无论如何,不肯让他放弃,无论如何,也要拉他出来吧。”

  听他语气凄凉,史靖园的脸色也不觉黯然了。

  燕凛却反而笑了笑,尽管笑容都有些疲惫:“好了,所有的事,我们一件一件来办吧。首先,是清查刺客之事……”

  乐昌在旁边听着终于有些担忧,低声道:“皇上。”

  “我做的事,便该我自己负责。什么事qíng,都总该有揭穿的那一天。”燕凛淡淡道。

  燕凛离了乐昌,带了史靖园去关起门来密谈。至于二人谈了些什么,外人并不知道,只是近身的内侍们听得房间里,砰砰连声,似是摔了许多东西,其后,史世子脸色铁青地出来,一阵风也似地走了。

  燕凛和史世子又为什么闹脾气,下人们自是不清楚的。不过,好在史世子虽生气,该做的事却没耽误。

  关于刺客的清查很快就开始了。刺客的身份转眼查明,却原来是几个出身不同门派,因仗着武功为非作歹,臭气相投,所以结为义兄弟的江湖làng客。平时他们仗着武功,时常明偷暗抢,或是替人助拳,打斗,甚至接生意杀人为生。

  至于他们行刺燕凛的理由,却是穷疯了,知道有个贵公子在猎场行猎,便想下手掳劫绑票勒索钱财。

  反正这刺客早就死透了,燕凛又是怎么配合怎么说,刺客的身分背景查起来,也确实并无疑问,这个理由,便让朝臣们接受了。而且,朝廷上下人等,全是大松了一口气,以一种庆幸的心态,接受这个事实的。

  这场行刺与yīn谋无关,与夺权无关,朝廷免掉了一场动dàng,王宫贵族们免了一场大祸,国家免了一场大狱,至于这帮江湖糙莽,谁还在乎他们死后会不会被挫骨扬灰呢?

  燕凛下了罪己诏,很大方地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是他不该轻易出宫行猎,是他不该下命令让护卫们四散打猎,所以当时一众护卫们的xing命,被他力保下来,只是降降级,罚罚俸,一人打二十板子了事。于是,所有的护卫都是感激而庆幸地领罚谢恩。

  燕凛让太监染黑了自己的头发,振作jīng神,重新上朝。

  他的嗓子受伤太久,虽然他在药力下沉睡之时,太医们也给他灌过些药,可到底耽误了治疗。事后再尽心诊治,却也不能完全恢复了。虽说现在他的嗓音已不是沙哑生涩地那种难听,但声音却十分低沉,若是稍稍提高声音说话,喉咙就痛得厉害。

  好在,他是皇帝,这样低沉着声音主持朝务,并不让人生疑,反而令臣子们觉得,皇帝休朝了几日,威势愈重,喜怒难辩,连说话都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了。

  燕凛在朝会上说起猎场之事,容谦之伤,大为震怒神伤,且对于民间武风泛滥,武者不服管束,肆意仗艺行凶的种种恶迹,深恶痛绝。

  这时候皇帝在气头上,再加上容谦伤重到那种地步,以容谦在燕国的地位,受到这种伤害,朝廷不做出适当表态是不可能的。

  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在朝议之后,国家全力打压江湖力量的政策就已经定了下来,其后接二连三地各种手段,借着qiáng大的国家力量施行出来,整个燕国的江湖人物,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各大门派,不是解散,就是为朝廷所用,这些事,自是后话,不必细述了。

  而在燕凛处理朝务的这几天里,容谦终于睁开了眼。

  那时,青姑疲惫不堪,身不由主伏在他的chuáng边小憩,忽然生起一种极奇异的感觉,猛得抬头凝眸去看容谦,却见那人双眸幽深,正静静望着自己。

  刹时间,青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怔怔望着容谦,浑然不觉泪下,良久,才能叫出声:“容大哥,你醒了?”

  容谦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算是对这样明显的事实,给予一个肯定地答复。

  青姑既觉欢喜,又觉迷惘。

  以她对容谦的了解,便是伤势再重,醒过来时,他的眼神也该是清亮bī人的,看她欢喜,还该用嘲笑戏谑的眼神看她才是。

  然而,这一次,容谦的目光却柔和得出奇,便是看她这样呆呆傻傻笨笨的样子,反应也是平静的。

  这样过份的柔和,却象是把所有的锋芒光彩都生生折了去似的,却是不似从前那个,纵伤重不堪,却永远可以谈笑自若的容谦了。

  青姑愣了一会,才慢慢俯身到容谦面前,轻声问:“容大哥,你是不是特别不舒服?”

  而容谦,只能尽力给她一个温和的眼神安抚她罢了。

  是吧,这么重的伤,当然哪里都不舒服的。不过,最不舒服的,其实是还是心里吧。

  青姑的眼神是那么焦急,明明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可是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让自己振作起来,让自己的眼中透出光彩,透出笑意,透出戏谑……

  他累了,太累了,仅此而已。

  本来已是那么那么地累,疲惫得再没有了任何力气去抗争。黑暗深处,燕凛虽然一直在他身边说话,可是他其实根本没有真的听清过。

  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就算是燕凛又一去不再来,他却也找不回那种等待,期盼的心qíng。

  然而,他能睁开眼,却还是因为在那一片黑暗里,他到底是清晰地听到了青姑的一声惊呼。

  “你的头发怎么了?”

  燕凛的头发怎么了?

  纵然已经不想,那声惊呼,却分明一遍遍重复在jīng神深处。

  燕凛的头发怎么了?

  燕凛……怎么了?

  唉,他是不是实在也太多事,太无聊,太无可救药了点啊。

  他这样努力地要睁开眼,不过是因为,他想看一眼,他……到底怎么了?

  可是,他却又明明知道,他应该是不会来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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