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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_满座衣冠胜雪【完结+番外】(28)

  云深笑了笑:“是,我……姐姐虽然英年早逝,但她与陛下一直恩爱不逾,伉俪qíng深,过得很快乐。她去世后,陛下便将她所生之子立为太子。她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我……每思及此,只有替姐姐高兴,并不难过。”

  “那就好。”宁觉非看着他,心里不由得生起一丝爱惜之意。

  云深忽然问道:“觉非家中还有什么人吗?他们是否仍在南楚?”

  宁觉非苦笑了一下:“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只剩下我一个……”

  说着,他看向远方的天际,想起白发苍苍的父母,得知他的死讯时不知会怎样的伤痛yù绝,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有再多的功勋奖励,也无法安慰他们的吧?还有那与他恩爱如恒却聚少离多的娇妻,以及刚满两岁的幼子……

  云深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思念与忧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安慰道:“不要伤心,北蓟也可以是你的家。”

  宁觉非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是啊。”

  二人这才缓缓前行,到得huáng昏,来到了一个小镇。

  云深的亲兵已先在此打点好,他们一到便住进了当地领主的大院。

  云深对宁觉非说:“以前一直在野外宿营,今儿就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

  宁觉非笑道:“好。”

  屋内有一个高大的木桶,里面放着热气腾腾的水。宁觉非已有一个月没洗过热水,此时三两下解下衣服,便跳进了水中。

  刚把头发洗了,云深便抱着几件叠好的衣服走了进来。

  宁觉非十分警觉地看过去,随后才放松下来。

  云深笑容可掬地将衣服放到离浴桶不远伸手可及的椅子上,随后看着他道:“我看我们的身形差不多,你比我只瘦一些,暂时先穿我的衣服吧。”

  宁觉非立刻道谢。

  云深就站在他的左侧,此时已看到了他的左肩,不由得上前去仔细察看:“你受伤了?”

  “已经好了。”宁觉非任他查看,并不躲闪。

  “还没好利落,仍要当心。”云深看了一会儿,才算放下心来。“等你洗好了,我替你再上点药,包扎一下。”

  “好。”

  这时,云深也看清楚了,这少年的身上竟然全是累累的伤痕。他认得鞭伤和烧灼的伤,而有些诡异古怪的伤却一时想不起是用什么刑具留下来的。

  犹豫了一下,他轻声问道:“你这些伤……是在南楚留下的?”

  宁觉非一愣。他一直都习惯了身上的伤痕,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根本心里都没这概念了。这些痕迹虽然正在渐渐淡去,但依然斑驳重叠,外人看上去,仍是令人触目惊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轻描淡写地道:“是啊,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云深一听,便知他不yù旧事重提,自也不再问,便道:“是啊,过去了就好。”

  说着,他便退到房间的另一边去,坐到桌前。桌上放着马灯,还有两根大烛,十分明亮。桌边放着笔墨纸砚,显是领主知道他的爱好,特别放置的。他便拿过一旁的水云笺放到面前,开始磨起墨来。

  宁觉非穿衣服走过来时,他正在笺上写字。见他走到近前,便拿起那笺给他看,笑道:“你的名字,是这三个字吗?”

  宁觉非看了看笺上用恭楷写出的自己的名字,这三个字虽是繁体,但字型并未与简体有太大区别,他倒是认得,便点了点头。

  “觉今是而昨非,好名字。”

  宁觉非看着那笺上的字,轻声道:“是,是我母亲起的。”

  记得当年刚开始认字时,母亲将他抱在怀中,用铅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他的名字,并轻言细语地告诉他,那名字的含义……

  云深看他脸上的神qíng,知他想起了亲人,连忙说道:“我的名字也是母亲起的。我外公是南楚大儒,家母幼承庭训,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我姐姐教了我一些,我却甚是愚钝,只学了点皮毛。”

  宁觉非神思不属,随口问道:“你母亲是南楚人?怎么会到北蓟的?”

  “哦,南楚公主和亲时,陪嫁来的。我父亲率军去燕屏关迎接公主时,对她一见钟qíng,后来便娶了她。”他边说边拿过一张水云笺来,以簪花小楷写了四行字,然后拿给宁觉非看。

  宁觉非接过,见上面的字体又不一样,却是一首小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他抬起头来看向云深,由衷地说道:“好名字。”

  云深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眉眼之间全是亲切温柔的笑意。

  烛光下,宁觉非渐渐觉得眼前景物一片朦胧,只余那一双柔qíng的眼睛,那眉眼之间dàng漾的温柔是那样的熟悉。

  那是他前世的妻。

  迷朦之间,他伸手过去,轻轻地抚过那样的眉梢。

  待他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云深略有些惊愕的表qíng。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时手足无措,半晌方低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你……别生气……我……”到最后,已是喃喃不能成语。

  云深一直见他从容不迫,显得成熟理智,此时难得见到他方寸大乱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看着那低下的头上濡湿的乌发,轻声问道:“是想起了你的家人?”

  宁觉非不敢抬头,脸如火烧,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云深叹道:“不要想得太多了,我来替你包扎一下伤口。”

  宁觉非心里很感忸怩不安,便要推辞:“还是不用了,我自己行的……”

  云深却是不由分说:“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当然是不行也要行的,现在有我在,自然应该帮忙。”

  宁觉非心中窘极,却只得任他将自己拉到桌前坐下。

  云深动作十分轻柔地挑开他的衣带,将左边的衣襟拉开,直到露出左肩,然后从怀里掏出伤药给他敷上,这才用gān净的白布替他包扎好。

  云深的手指微凉,轻轻地抚过他的肌肤,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却都qiáng自忍耐着,不敢多想。

  等弄完了,云深边替他掩上衣襟边闲闲地问道:“这伤是我北蓟的箭she的吧?”

  “是。”宁觉非声音很低。“当时救景王他们回燕屏关,途中遇到了北蓟军队,虽是跑得快,还是中了一箭。”

  “哦。”云深拿出gān布,替他将长发上的水滴拧了几遍,又反复擦了好一会儿,看看不再滴水,这才说道:“早点睡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宁觉非再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敢抬起头来。

  云深轻轻笑了笑,走出门去,顺手替他将门关上。

  宁觉非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熄了灯,躺上chuáng,心里的尴尬才渐渐地消散。

  这一夜,他裹着被子,躺在黑暗里,听着塞外苍劲的风声,竟是整晚未能入眠。

  第22章

  凌晨时,宁觉非总算是睡了一会儿。

  醒来,是因为外面院子里有人在唱歌。粗豪的汉子轻轻地吟唱,象是糙原的牧歌,他听不懂,但那悠长的旋律在清晨的空气中缓缓地dàng漾,别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宁觉非睁开眼,看着明亮的天光自窗户中she进来,片刻之后便翻身而起。

  昨晚穿来做睡衣的长衫还好一点,今天从chuáng边拿起云深的衣服,他琢磨了半天,才算是勉qiáng明白该怎么穿。中衣、里衣都是丝制的,穿在身上很舒服,外套则是窄袖短皮衣,与长裤同是小羊皮所制,轻而暖。

  这是马背民族典型的骑马装,他笑着将衣服穿好,系上腰带,这才拉开门。

  院里院外已有不少人,他们边哼着歌边在给马做整理,显是在进行出发前的准备。

  看见他,他们都笑着与他打招呼,道早安。

  很快,云深便从他的隔壁出来了。他也将织锦长衫换下,穿上了与宁觉非身上那套差不多的骑马装,脚上是双皮靴,很是英风飒慡。他手上还提着一双靴子,拿过来递给了宁觉非,笑道:“我昨天忘了把这个给你了,去换上吧,越往北越冷了。”

  他的态度十分自然,象是已完全忘了昨夜宁觉非的唐突,宁觉非便也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很快,他们吃了早餐便上路了。

  高原气候多变,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大雨滂沱。云深似是身体不大好,过了两天就病倒了。但他并没下令停下,只叫亲兵去弄了辆马车来,便继续与宁觉非仍往蓟都而行。

  宁觉非看他脸色苍白,总是有些担心,建议不如先休息几天再走。云深反而安慰他,说自己便是医生,只是受了小小的风寒,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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