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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_满座衣冠胜雪【完结+番外】(39)

  云深瞧了他一眼,微笑道:“是宫中赐宴,不过有皇上和几位南部大臣陪着就行了。荆无双对我痛恨之极,瞧见我便眼中喷火,我若呆在那里,他多半会没胃口,所以我就回来了。跟你吃饭,我觉得要香得多。”

  宁觉非略有些尴尬。他不知荆无双会如此恨云深,不是恨澹台牧吗?

  云深似乎瞧出了他的想法,便轻笑道:“当年那反间计,是我父亲出的主意,先皇派人到临淄去做的。”

  宁觉非恍然大悟,便点了点头。

  原来,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

  云深斯文地吃完饭,舀了一小碗汤端在手中,轻描淡写地问道:“觉非,如果荆无双和我打起来,你会帮谁?”

  宁觉非一怔,顿觉左右为难,发了一会儿呆才道:“我劝架。”

  云深听了,哈哈大笑,显得很是愉快。

  宁觉非便也笑了起来。

  云深把汤喝了,关切地道:“你吃完饭便歇一会儿。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好。”宁觉非笑着点头。

  那一下午,他仍然坐在花园的泥地上,埋头比划着进攻、撤退的道路,却不时叹气。

  荆无双此行实在是大大的不妙啊。

  每一个进攻地点都可以有十余个行动计划,若gān进攻线路。他想得头昏脑涨,忽然qiáng烈地思念起他的参谋长来。

  那是个比他大六岁的军人,是武器专家、小规模作战专家,心思缜密,非常冷静,与宁觉非一直紧密合作,配合默契。他也是个十分幽默的人,每每在宁觉非热血沸腾的时候大泼冷水。譬如,宁觉非若兴奋地说:“这次要多弄几支重武器,最好搞些大家伙。”他便会在一旁问道:“要不要发你两颗原子弹?”

  自己死了以后,他是接任自己职务的最佳人选。想到这儿,宁觉非很放心。有他带着自己的队伍,一定很稳妥,仍然会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他想着想着,笑了起来。若是他在这里,二人有商有量,自己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不知不觉间,斜阳渐渐西垂,金粉似的余晖泼洒下来,将坐在花丛中的宁觉非渲染得犹如画中人,令人一见便悠然而生向往陶醉之感。他自己却一点也没觉得,还在凝神沉思。

  正在将几枚代表进攻骑兵的石子挪向一边时,他身旁有人伸出一根树枝来,在另一边划了一个弧形,以商量的口气说:“如果是我,我会从这里进攻。”

  宁觉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似乎把这声音当成了自己脑海中的思路,想也不想,便摇头,指向另一个尖尖的三角:“这里有一座小山,我一开始就会派一小队弓箭手扼守在这里。”

  那人便思索了片刻,从那个弧形中分出了另一支,绕向一边:“那我便在这里佯攻,派五个百人队从那边迂回到山后。”

  宁觉非又指了指他放在侧后方的几枚石子:“我一开始有布置,这里有三个百人队,与山上的弓箭手成犄角之势,互相保护,互相支援。”

  那人想了想,再划出一个圆弧去往另一边,笑道:“我再派出五个百人队,由这里包抄。”

  宁觉非用树枝点了点横在中间的一条深深的划痕:“这儿有条深涧,除非马身上长了翅膀,才能飞过去。”

  那人一窒,有些无赖地说:“那我再调五个千人队来,qiáng攻。”

  宁觉非笑容可掬地道:“陛下,你若调千军万马来,便不用打了,觉非束手就擒。”说着,他抬起头来。

  澹台牧蹲在他旁边,看着他在夕阳中的笑颜,忍不住心生爱惜之qíng,伸出手去抚抚他的乌发,轻声问道:“你真会束手就擒吗?”

  宁觉非顿了顿,才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就只怕‘烈火’不肯。”

  澹台牧一听,哈哈大笑:“那真是匹好马。”

  “是啊。”宁觉非很赞同。

  澹台牧看了看地上的图形,问他:“在推敲什么呢?”

  宁觉非骚了骚头,又不想骗他却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含糊其词:“闲来无事,摆摆阵,玩玩而已。”

  澹台牧听了,凝神看向他,忽然问道:“觉非,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

  宁觉非抱着膝盖,看着地上,心里嘀咕着,我想要AK-47、MP5,想要克莱姆地雷,还想要“沙漠之鹰”,再来十万发子弹、三千件防弹衣,还要空中支援……

  想着,他笑起来。若是他的参谋长听见了,一定会讥讽地问:“是不是再给你派个坦克旅或者装甲师过去?”

  自己听了,一定会故意叹着气,做妥协状地说:“那就随便派几架军用运输机来,将他们一起运回国算了。”

  他边想边笑,越想越好笑。

  澹台牧看他笑得满脸阳光,连身后盛开的鲜花都显得黯然失色,不由得好奇地问:“想到什么了这么好笑?说来听听,也让我开开心。”

  宁觉非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才笑道:“不是,我只是想起,我要的东西……这儿是没有的。”

  澹台牧更是好奇:“你要什么?先说出来,我看我这儿会不会有。”

  宁觉非抓了抓头发,正经了一点:“陛下,我刚才在胡思乱想,你别在意。嗯,我是想,我想护送我大哥回燕屏关。”

  澹台牧似乎有些不高兴,神qíng却仍很温和,轻声问道:“你怕我们杀了他?”

  宁觉非认真地答道:“陛下,我对事不对人。从战略上考虑,北蓟和西武都有可能利用这次机会杀他,因为杀了他,对你们的国家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是无可厚非的。所以,无论你们有没有这个打算,我都不会阻止,也不会打探。但我想护送他回去,却是因为兄弟之义。你们为的都是公谊,我为的却是私qíng。”

  澹台牧深深地看着他,若有所思,半晌才问:“是为了兄弟?不是为了南楚?”

  “对。”宁觉非毫不犹豫地点头。“是为兄弟,不为南楚。”

  澹台牧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又问道:“觉非,你不想回南楚么?我知道他们正在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你回去。”

  “我知道。”宁觉非又点头,清澈的双眼与他对视着,丝毫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可我不想回去。”他静静地说。

  澹台牧看着他,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欢喜,终于笑道:“当真?你真不想回南楚?”

  宁觉非重重地点头:“是的。”

  澹台牧低头看了看地上,又抬头看向他,似乎明白了:“你为了保你大哥平安,却又不得不回?”

  “是啊。”宁觉非叹了口气。“我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令他平安回转南楚,只好我去护送了,也算多一份力量吧。”

  澹台牧专注地看着他,抬手将他垂落在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我答应你,绝不在他们此次回程中袭击荆无双。我可以使计杀他,也可以暗中偷袭,但同样也可以在堂堂战阵中与他对敌,正面击杀他。我并不惧他。”他的声音十分柔和,却不容置疑。

  “我知道。”宁觉非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垂下眼帘,轻声道。“你不杀他,说不定有别人想杀他。北蓟不杀他,说不定有其他的国家会杀他。我总是不放心。”

  澹台牧一听,神qíng一凛,便即明白过来。独孤及那小子,从八年前开始,就是自己的劲敌,这次说不定会玩什么花样,若嫁祸给自己,便可一举数得,既解了西武的威胁,又可把宁觉非拉到西武去。

  他想着,侧头看着宁觉非,温和地说:“觉非,你可以要我派重兵护送他回去。”

  宁觉非仍然不看他,抬手撑住了额,冷静地道:“往返千里,人吃马嚼,粮糙需用,费用极高,若果真遇袭,定会有人员伤亡。这个人qíng太大,我无以为报。”

  澹台牧看着他。

  他坐在渐渐黯淡下去的斜阳里,浑身似乎流动着清慡纯净的气息,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与周围的景物毫无牵连,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飘然出尘。

  澹台牧一直蹲在他面前,却仍然有着如山一般的气势。他沉声说道:“觉非,看着我。”

  宁觉非抬起眼来,看向他。

  他加重了语气,缓缓地问道:“觉非,我们是朋友吗?”

  第30章

  “我们是朋友吗?”

  澹台牧的声音很轻,却直钻宁觉非的大脑。

  对于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这种种混乱局面,他有些措手不及。

  前世从未遇见过如此复杂的qíng况。那时候,敌我分明。他要杀的都是该死之人,动手之时真是毫不犹豫,从未去想过自己牺牲的意义何在,那是明摆着的事qíng,自己的国家和人民需要和平的环境要保护,父母妻儿朋友兄弟的安宁生活要捍卫。国家需要他去对付的是恐怖分子,还有出卖国家机密的叛徒,又或是敌国的对手,总之不会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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