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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_满座衣冠胜雪【完结+番外】(57)

  宁觉非暗中将刀锋顶在他的腰际,轻道:“景王殿下,安份一点。”

  淳于翰吓得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再动。

  接着,又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一小队人马从街口疾驰而来。

  围住他们的南楚禁军微微骚动了一下,有人往那边看去。

  当先一人便是身穿太子服饰的淳于gān,后面是穿着朝服的淳于朝,还有几个年轻的武将,再后面是几辆马车,从车上跳下来了几个不会骑马的文臣和宦官。这些人无不脸色铁青,目中喷火,显然义愤填膺。

  淳于gān在外围勒住了马,凝视着宁觉非,沉声道:“宁先生,北蓟国师云深借出使之机,竟然与埋伏在我朝中已久的jian细联系,窃取我重要机密。那云深jian狡似狐,此事我料你并不知qíng,因而与你无关。请你退过一旁,不要gān涉我朝中事务。”

  宁觉非却淡淡地笑道:“云深是我朋友,此事乃我私事,我管定了。”

  淳于gān冷笑:“你前日才说不当棋子,今日却主动跳上棋盘。如此愚不可及,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宁觉非仍是淡然一笑:“今日在场众人,有谁不是棋子?大家都身在局中,只不过有人清醒有人懵懂而已。”

  淳于gān神色一凛,随即正色道:“请问宁先生清醒吗?”

  宁觉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是否清醒,只怕太子殿下最为清楚。”

  淳于gān诚恳地劝道:“先生犹如天外飞龙,何不继续做局外人?”

  宁觉非却开朗地笑道:“我本yù逍遥于红尘之外,是太子殿下不肯罢休,几次三番相bī,终将我拉入局中。”

  淳于gān略微一顿,便连声冷笑:“先生本是南楚人,我求贤若渴,此中诚意,天人共鉴,所作所为,并不为过。但那云深为北蓟重臣,却百般设计引诱于你,你已身入觳中而不自知,实让人可笑可叹。”

  宁觉非微笑:“我愿意,你却如之奈何?”

  他此话一出,那几个年轻的文臣已是指着他怒骂:“你这无耻逆贼,不为国尽忠也就罢了,竟尔相助敌国,实是大逆不道。”

  一时间,大骂他“jian贼”、“小人”、“无耻”、“卑鄙”之声大作。

  宁觉非却只是冷笑不答。

  淳于gān一挥手,几名形貌勇悍的御前卫便自车中拖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宦官,直拽入圈中,扔到北蓟人的脚前。那人全身皆是酷刑所伤,已不成人形,却还活着。

  宁觉非只瞄了那人一眼,眼神一冷,不由想起了当日自己所受的惨酷折磨,杀机顿生。

  淳于gān看着云深,yīn沉沉地笑道:“云深,你往日guī缩于蓟都这中,自诩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果然好计谋,竟然派人净身入宫,十年间便成为宫中大太临,潜入我中枢要地,令本王十分佩服。可笑你的人急不可耐,竟然来了没两天便与他私会,是欺我南楚无人么?”

  云深面不改色,也是冷笑两声:“yù加之罪,何患无词?”

  淳于gān冷哼一声:“云深,凭你心智如海,舌灿莲花,今日倒要看你如何逃脱。”

  北蓟使团的那些文职官员有些受了轻伤,有些虽未受伤,也是累得筋疲力尽,此时都勉力站着。淳于gān此言一出,抱着云深的护卫身旁站着的那个文士忽然手脚奇快,一把将云深夺过,扔了出去。

  变起肘腋,只听数声闷哼和惊呼响起,然后便见御前骁骑卫抓住了云深,而那名护卫则擒住了那个文士,横剑架在了他的颈上。那文士十分年轻,挺立在剑下,却是凛然不惧。

  秦欣却是大惊,问道:“乔义,你……这是何故?你自幼孤苦,是云将军当年收留了你,教你读书写字,你才有今日,你怎么忘恩负义?”

  乔义却是凄厉地笑道:“我自幼孤苦,却全拜云家所赐。云深,十七年前,你父亲夜袭燕行关,一度曾攻入城中,滥杀无辜,后来燕行关军民同仇敌忾,其余六郡也星夜来援,你父才被击退。你父亲的兵在城中杀了我父全家二十余口,包括我瘫痪在chuáng的祖母和尚在襁褓的堂弟。当时恰遇我外公病重,我母亲携我到燕屏关探望,才侥幸逃得xing命。几日后回到燕行关,只见家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云深,我与你仇深似海,恨不能将你云家全都碎尸万段。是我向扫北将军荆大人苦求,要求从军杀敌,荆将军见我年龄太小,执意不允,后来我便悄悄出关,伪装乞丐,混入你父亲身边,得你父亲收留。待得在北蓟混入朝中,我便送信给太子殿下,愿为国效力。云深,你今日命丧于此,我终于得报大仇,死而无憾。”说完,他放声大笑,显然开心至极。

  宁觉非听他一说,看了看他满怀仇恨的脸容,不由得心里轻叹。

  云深却不答他,朗声道:“北蓟众人听着,不许管我,立即跟随宁大人突围。若突不出去,便只管杀敌,至死方休。”

  二百余名北蓟战士齐声应道:“是。”坚定的声音响彻云霄。

  淳于gān面沉如水,将眼光投向宁觉非:“宁先生,你现在弃暗投明,本王便不究既往,仍待你如上宾。你便继续做局外人,观棋不语。”

  宁觉非微笑着道:“多谢太子殿下,奈何宁某已身在局中,落子无悔。”

  淳于gān的脸色更加yīn沉:“宁觉非,你不要bī我。”

  宁觉非淡淡一笑:“淳于gān,是你在bī我。”

  “放肆。”游玄之大怒。“你不过一介布衣,太子殿下以礼相待,天下皆知。庶料你却恩将仇报,不知好歹,如此卑鄙小人,令人齿冷。”

  宁觉非斜倪他一眼,冷笑道:“放肆?我放肆的事qíng,岂止这一件?”说着,又转眼看向淳于gān,脸上似笑非笑。

  淳于gān不待他多说,立即威严地一扬手

  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宦官动作迅速,马上展开了huáng绫圣旨。

  “皇上有旨。”他中气十足,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觉非本乃我南楚子民,今却通敌卖国,与北蓟láng狈为jian,竟尔相助北蓟国师云深,至临淄盗取我重大机密,意yù亡我南楚,令我大好河山沦于夷人之手,使我万千百姓丧于铁蹄之下,实是罪不容诛。本当满门抄斩,诛其九族,但念其剑门关退敌在前,燕屏关救人在后,有大功于国,特赦其家人亲友,只罪一人,不及其余。旨到之时,即刻将宁觉非拿下,以正国法。钦此。”

  宁觉非放声大笑:“说得好,请回去转告你的皇上,不必如此宽宏大量。我就是九族,你来诛吧。”

  “微臣领旨。”游玄之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立即躬身接旨,随后指向他,大声喝道:“将此逆贼拿下。”

  一层层的弓箭立刻指向了他。

  宁觉非一直紧紧箍着淳于翰,此时将刀锋优雅地顶在了他的咽喉,轻声笑道:“景王爷,当日我曾救你一命,今日便借你的命来一用,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来谢你,咱们从今以后便恩怨两清。”

  淳于翰僵在那里,似乎仍是不能相信,颤声道:“觉非,你……”

  宁觉非冷冷地看向游玄之,口中却道:“太子殿下,你立刻下令,放开云深,并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便杀了景王,随后血溅临淄,大家便拼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第42章

  宁觉非盯视着游玄之,坚定的眼光传达着自己的决心。他的手上,正攥着游氏一门富贵的护身符。

  自他出现在大门处,游玄之便一直看着他手中的淳于翰,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却都没有办法平安夺回自己的外孙。一开始也抱了一线希望,盼宁觉非在围攻的压力下退开,但也自知不太可能。现在,他实在不希望牺牲淳于翰,这对他们游家来说,确实是付不起的代价。但他却不敢擅自作主,而是等着淳于乾出声。

  淳于乾看着宁觉非,眼神十分复杂。直到刚才,他都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不想杀了面前的这个人。但是,此人却已明确表态,站在了与他敌对那一方,那便是为敌人cha上双翼,他要杀了那只虎,更要先剪掉它的翅膀。

  或者放走云深和宁觉非,或者让淳于翰“为国捐躯”,这二者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是,父皇还未传位于他,游家的势力绝不可轻忽,前太子的势力虽然已被扑灭,但难保没有暂时潜伏的,如果他不顾淳于翰的xing命,下令进攻,那么事后只怕很可能被人诬陷说他想借机铲除异己,害怕游家保景王与他争位,所以才乘机借刀杀人。父皇到时若qiáng硬起来,借游家之力,也有力量废了他的太子,传位于淳于朝。醇王是皇后所生,比他更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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