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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_满座衣冠胜雪【完结+番外】(85)

  宁觉非凝神细听,确认四周都没有人了,这才看向江从鸾。

  “从鸾,你跟我说实话。”宁觉非的声音很温和恬淡。“你是谁的人?”

  江从鸾睁著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著他,见他面色沈静,并未有什麽怨责之意,便放下了心。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柔婉的微笑,轻声道:“西武皇帝。”

  “独孤及?”宁觉非微有些讶异。真没想到,一个临淄最红的男娼馆老板,竟然会是西武的人。

  江从鸾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窗外。虽已是早chūn,梅树上仍有星星点点的花蕊。这里大部分是腊梅,从娇huáng的花朵中飘出阵阵芬芳,顺风传了进来。这一瞬间,他的眼睛微眯,似乎想起了遥远的过去,脸上出现一丝恍惚。

  宁觉非没有追bī,静静地等著。他仍然觉得浑身冰冷,坐在光线幽暗的屋中,他的脸隐隐约约地透著煞白。

  江从鸾缓缓地说:“那是十多年前的事qíng了。我那时候刚开始接客不久,就遇到了他。他是乔装成行商,来南楚游历的。那时他也不过就十七、八岁,却装得很老练,衣著华贵,出手也很大方,说一口流利的南楚话,没人能看出来他是西武人。”说著,他微笑起来。

  宁觉非凝神倾听著,没有打断他。

  江从鸾望著梅花,温柔地说:“那时候,我不在临淄做,是在江南。他有一日到我们楼里玩,见到了我,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天天来找我,我也再不肯接别的客人,好在他挥金如土,老板也把他捧在手心上,就一直没有迫我。闹了大半年,他才离开了,一去便杳无音信。过了几年,三国大战一场,南楚满目萧条,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了。老板正要卖了我,他忽然又找了回来,就把我买了去。我们缠绵了两个月,他才告诉我他的身份,说他是西武的太子,需要我帮他,问我肯不肯。我自然是肯的。南楚待我有什麽好的?根本没把我们当人。我父母日日夜夜累死累活,却连孩子都养不活,只好卖儿卖女。我自己……对南楚更没什麽可留恋的。他就拿了钱出来,让我到临淄去开个最好的小官馆。我……自小便被卖进青楼,也不会其他的营生。再说,也只有做这行才能接触那些达官显贵,酒醉qíng热之余,也容易套出些话来……他也说了,如果有朝一日我有了危险,他一定不会弃我不顾,他们的人会立刻保我出南楚,把我送到他那里去。”

  宁觉非一直安静地听著,这时忽然问道:“那个qiáng哥,是他的人吧?”

  “是。”江从鸾点头。

  宁觉非温和地说:“你在临淄潜伏了这麽久,一直都安然无恙,这次是因为我坏的事吧?”

  “嗯,不过那也是值得的。”江从鸾转过头来,看向他,眼中满是笑意。“小楼……不,觉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却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将军的材料。你在邗阳城和剑门关外的英姿,真是让独孤及欣赏之至。他带信过来,让我打听你这个人的底细。我好不容易才从武王府的侍卫口中得知,原来宁觉非就是以前的……独孤及得知後,便知淳於乾必会笼络你,多半便要杀人灭口,将知道你过去的不相gān的人都灭了。因此,他立刻通知我离开临淄,我这才处理好一切事qíng,抢先走了。”

  “那我就明白了。”宁觉非沈静地点了点头。“这次,是孤独及让你来的?”

  “是。他说你不愿入他西武,愿意效力北蓟,这都可以,他自然尊重你的意愿,但他实不忍见你受此羞rǔ,定要我来揭穿那云深的假面具。”江从鸾说起这些惊心动魄的事qíng来,一直态度温婉,声音不疾不徐,令人听了,十分窝心,颇感安慰。

  宁觉非转头看向窗外,努力克制著头晕目眩的难受,淡淡地道:“那我就都明白了。告诉我真相,是对我的尊重,从鸾,我的确很感激你。那麽,现在你有什麽打算?是回去吗?如果你要回去,我可以派人送你,免得你遇到什麽危险。”

  江从鸾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觉非,我想留在你身边。”

  宁觉非微感意外,半晌方道:“是独孤及的意思?”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江从鸾的声音更低了。“我不想回去,想跟你在一起。”

  宁觉非正要再说什麽,忽然住了口,侧耳细听。

  江从鸾注意到了他的神qíng,也没再说什麽。听了会儿,他却什麽动静也没听到,便疑惑地看向宁觉非。

  宁觉非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极其疲倦的神色,低低地对他说:“这样,你先回去歇著,我也想休息一下。有什麽话,咱们明天再说。”

  江从鸾柔顺地“嗯”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却关切地对他道:“觉非,你的脸色不大好,真得好好地歇一歇,千万别弄坏了身子。”

  “好,我知道。”宁觉非对他微微一笑,便起身送他出门。

  江从鸾走出去没多远,便看见云深正急步而来,於是明白了宁觉非的举动。他微微一笑,拐了个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云深看著他的背影,脸色有些yīn沈,却没说什麽,急急地走进了宁觉非的房间。

  第60章

  宁觉非将江从鸾送走,人已是摇摇yù坠。他觉得身子很冷,头很晕,眼前阵阵发黑,已是再也支持不住。

  听著远处的动静,他已明白是云深来了,此刻,他实是无话可说,於是便合衣上chuáng,拉过锦被来盖上,闭目养神。

  云深进了房间,觉得屋中冰凉,顿时发起火来,对那总管道:“你们就是这麽侍候将军的?屋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天色这麽暗了,也不知道点个灯送进来。觉非好说话,待人宽厚,你们就趁机偷懒,这麽怠慢的吗?”

  那总管连声称是,连忙吩咐下去,赶紧点灯,拎火炉进来。

  云深走到chuáng边,犹豫地看著闭著眼睛的宁觉非,思虑著他是不是装睡,该不该将他叫醒。他想起刚刚江从鸾才离开,却不知两人单独在屋里做了些什麽。想到这儿,他忽然伸手将一直盖到宁觉非下颌处的锦被拉开了一点,见他是合衣而卧,倒放下了心。

  他的手虽然只是稍稍靠近了宁觉非的脸颊,却感觉到了那种灼人的高温,顿时心中大惊,将手背贴上了他的额,立刻便被那烫手的热度吓了一大跳。

  他二话没说,坐到chuáng边总管搬来的椅子上,从被子下面拉出宁觉非的手,替他细细地把起脉来,脸上尽是忧虑之色。

  宁觉非两日一夜没合眼,这时实是困倦以极,竟然真的昏睡过去。

  云深这时才相信宁觉非不是装睡故意避他,一时又忧又急,不知他怎麽好好的,突然病成这样,倒与上次病根发作的症状一般无二,只是上次虽然病症凶险,却一直有元气相托,病势一直平稳,还无大碍,这次却仿佛急转直下,竟是冷热夹攻,内外煎焦,又沈又猛,脉象很是不妙。

  他连忙叫总管回自己的府里把上次活佛留下的秘药拿过来,给宁觉非灌了下去,接著在屋里放了好几个火盆,以便让他冰凉的身体回暖,又派人去军营里唤云扬回来,替宁觉非按摩全身,他自己也是衣不解带,一直守在这里,府里的家人轮流值班,一直用浸了温水的手巾冷敷宁觉非的额头,希望能帮他把高热降下来。

  如此忙乱了几日,宁觉非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屋中一片敞亮,十分温暖,淡淡地飘著几丝馨香,倒有点chūn暖花开的意味。

  他的chuáng边随时都有家人守著。这时一见他醒来,不由得喜形於色,连忙倾前问道:“将军,您醒啦?想要点什麽?”

  宁觉非看了看他,便想坐起来,浑身却是软弱无力,挣了一下,根本起不来。

  那年轻的家人连忙扶住他,恭敬地道:“将军,您要什麽,尽管吩咐,我去办便是。”

  宁觉非缓缓地转头,四下看了看,见屋中并无他人,忽然松了口气,便道:“我躺了几天了?”

  “有……七、八天了。将军,您这次病得实在不轻,可把我们吓坏了。”他一脸的单纯,认真地说。“云大人天天一下朝就赶过来,也是急得不行,就连皇上都来看过您。”

  “哦。”宁觉非听完,看著帐顶,发了会儿呆。

  那家人问道:“将军,您是不是先吃点东西?云大人说,如果您醒了,又有胃口的话,可以喝点燕窝粥。”

  就算没胃口,宁觉非也会努力吃东西。他要尽快恢复健康,还有事要做。听他说完,他便点了点头。

  那个家人立刻急步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江从鸾走了进来。他一脸的疼惜、焦急和歉疚,坐在chuáng边看著宁觉非异常苍白消瘦的脸,轻声道:“觉非,这次你病得如此凶险,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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