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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书院_狷狂【完结】(206)

  “侧君临终前曾单独把我们唤到身边,要求我们除非主子恢复记忆主动召唤我们,又或面临危及生命的险境,则绝对不能出现在主子眼前。这样才可避免我们的身份被燕国或齐国知晓,引来祸事。同时也是担心主子知道身世一时冲动回国报仇,主子势单力薄,孤军奋战反而不妙。”

  别佳跪了下来:“后面的事qíng主子都知道了。属下们一直都待在主子身边,但是苦于不能现身,常常眼睁睁得看着主子受苦、受伤,属下等人心中一直愧疚不安,未能履行叶子的职责,请主子降罪。”

  女子淡淡问:“我在雷州的时候,你们也在?”

  别佳心头一颤,但还是答:“是。”

  “那个时候我要被燕白骑斩首了,你们也不出来?”

  “属下当时伪装成燕兵假装与主子一同被俘,听见谢岚打算假冒主子的身份,所以——”

  “所以你就gān脆看着她替我被燕白骑砍了头了?!!”女子突然一声bào喝,胸口急剧的起伏,怒视着别佳,目光锋利如剑,仿佛恨不得将她凌迟。

  别佳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女子嘴唇微抖,手指紧紧抓着被褥,眼狠狠得盯着别佳:“你……很好……”

  她转开眼眸,目光刚直的看向自己面前的虚空,压抑着心头的杀意,但最后还是肩膀颤抖着,压着嗓子笑了出来:“如果游川天上有灵,她一定觉得非常不值。事实上,我也觉得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最大的笑话,她那么毫不犹豫地豁出自己的一条命,从燕人屠刀救下的竟然是一个齐人,齐国太女!这真是最大的讽刺!”她深呼吸了一下,又重复了一次,“最妙的讽刺!”

  “滚!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这张脸。”女子抬起头,表qíng冰冷的好像可以把房间都打上霜花。

  别佳只得默默点了个头,退出房间。

  “我一直觉得我做得都是对的。”女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打破了别佳退出房间后的长时间的死寂。实际上,孟获也艰难的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并不怎么觉得这种两人人在房间里却什么话都不说的时间特别难熬。

  “——而且出色。”这话听起来有些自恋,但是从这个女子的口中吐出来却像是理所当然,仿佛她这样的人就应该用这样的词来配。

  “我跟着老师学习,以三十年来最小的年纪考进花山书院,我拜了花山书院山长为师,我接手了花山书院,成为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山长,我清除了潜伏在书院里的康王党和太女党,我娶了我所见过的最美丽对我也是最好的男子为夫,我被老师封了将军,派去西北,我推定芳上位,自己退居幕后……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事qíng没有辜负别人对我的期望,至少没有辜负我自己的期望。”

  “所以当最后我发觉我的能力已经不足以帮助燕军抵抗齐军的时候,我决意昧着良心打造无坚的时候,我还是认为我是对的。”

  “我明明知道无坚这个怪物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我明明知道这个怪物一旦被放出来所到之处尽是人间地狱,我明明知道这个怪物除了会吞噬人命,会让人的灵魂更加血腥堕落外对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好处——可我还是做了,昧着良知做了。因为我要为游川报仇

  ,还有无数与游川一样死在这场战争中的燕国士兵。我告诉自己,因为我是一个燕人,哪怕是为了这唯一的理由,我也可以做。”

  “不会有任何人指责我做错了,老师不会,谪阳不会,寒光她们不会,我身边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她们只会说,你做得很好。因为我是一个燕人,杀死我的敌人,我有什么错!”女子昂起了脖子,仿佛在与空中某个人争执一样,认真而激动。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不会因为立场的不同而改变,所以现在轮到我的报应来了。”女子低头又去看自己的双手,轻声道,“我费了那么多时间去恨的国家,原来是我的祖国。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去杀的,原来是我的同胞。我费了那么多手段去夺的,原来就是我自己的城池。这么多年,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做了什么?”

  书院里朗朗书声,案几上厚厚的纸卷,学子们来往闲逸的风采,书院超然的地位,农庄里丰硕的果实,西北稳定的局势,无坚,乃至那卷厚厚的和约书……蕴含了她多少心血,多少时间,她投入了自己的所有,却发现到头来,这些本来应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结果发现自己说不定还要被嫌弃。

  女子一连串轻得近乎叹息的质问,让孟获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没有立场去说。

  只是此刻刚刚确认这个女子就是端敏,作为一个经久杀场的将军和颇有阅历的成年人,孟获很快梳理清楚了目前的qíng况。

  陆颖是司徒端敏,这个身份一旦得到无懈可击的证据证实,孟获很快就将自己的对陆颖的各种感官和评价标准改变了。比起磨磨唧唧的文人,军人对瞬息万变的战场qíng势所锻炼出来的特有的gān脆果决,让孟获的心理和qíng感上比想象中更快的接受了陆颖的身份。

  孟获现在很难不让自己去寻找那个记忆中的七岁的女孩,那个从小就聪慧出众又胆识惊人的小女孩,并且把小女孩与面前个女子联系起来……不知不觉她看女子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很多,有一点接近看司徒端睿的神qíng。

  虽然有些复杂,但是孟获却产生了一种另类的愉悦:瑜王家的崽果然到哪里都掩埋不住光彩。即便是做敌人,也是最有威胁力的那一个。

  只是这个孩子自己还处在两个身份jiāo错冲击中无法自拔,矛盾着,愤怒着,理直气壮又无力的控诉自己近乎戏剧xing的命运。孟获明白,她需要发泄一下,这种走极端的事qíng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但是作为一个有立场的长辈,孟获也不得不提点她一下,让她提早从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qíng绪宣泄中醒悟过来。

  “但你现在已经回来了。”孟获打断的女子近乎负气的发泄,直接点出事实,“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你就是司徒端敏,你身上流着你母亲的血,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女子怔忪了半晌,最终有些láng狈地垂下头:“是的,我是司徒端敏。”

  149 …

  “回来了?”谪阳看见多日不见的许璞走进院子,想起她上次离开时说要去找的人,“找到文逸了?”

  “嗯。但我没能把她带回来。”许璞在谪阳对面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套漂亮的青花瓷茶具,只是谁也没有动手倒茶。

  对面的女子没有说话,但是谪阳还是察觉到她眼睛里带着愧疚和有些难言的犹豫,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么一个女子,当初是怎么被陆颖栓住的。明明淡得跟山间的云雾一样的xingqíng,偏偏被陆颖bī出了承诺。

  谪阳不想过多为难许璞,睫毛轻轻颤动几下,接着道:“你不用觉得内疚。陆颖的死是她自己的事,文逸那里只是细节。我最多也就把责任往李凤亭身上推推,借此减少点麻烦。但归根结底,还是陆颖自己的问题。没有李凤亭,没有窦文逸,只要她不改变,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会是死在其他地方。”

  “为什么这样说?”许璞说。眼前这个冷静自制的男子,虽然腹部已经显怀,但是身姿却基本没有改变,骨子里的那股气质依旧如同莲花般,不论放在何时何地,都是最惊艳的一道风景。

  “她的心太大,想保护的太多,想要的太多。”谪阳平静的评价着自己已逝的妻主,毫不客气的奚落她,“可惜个人的能力始终是有限的。”

  “我们可以帮她。”许璞没有说明那个“我们”是指那些人,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陆颖背后都站着哪些人——那些都是能够跺跺脚,使燕国这块地皮发出颤抖的人物。

  “这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她把那些想保护的东西,排在她自己前面,甚至排在了我的前面——这是最糟糕的。”谪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是:你让我怎么跟整个天下去争宠?

  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有一件事qíng,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

  许璞没有犹豫的答应了。她从来没有听到谪阳向自己提出请求,实际上以平南郡卿的身份需要什么也根本求不到她面前。

  “孩子诞下之后我想进书院教书。”谪阳望着穿过秃秃的桂花树枝的阳光,“陆颖的事,我替她做完。和约这事现在没人提,但总有一天我要让它被人提出来,罢战、互市、通婚、派遣留学生……敏之熬了那么多个晚上做出来的东西,我总要让它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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