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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_十四十四/十四郎【完结+番外】(244)

  璇玑确实困得不行,只舍不得放手,勾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说道:“你看墙上那些面具,像不像无支祁的脸?我盯着看了一晚上,越看越觉得凉飕飕……你说那个元朗到底有没有把无支祁当作过好兄弟?”

  禹司凤默默摇头,那些面具大多光滑闪亮,显然是时常被人抚摸的缘故。他低声道:“他们俩之间的事,谁也说不清。我看无支祁是个聪明人,如果那元朗当真是个猥琐小人,他一定也不会与他称兄道弟。想来那元朗,以前必然也是个人物吧……只是被贪yù蒙蔽了眼睛。”

  话说完,璇玑却没声音了,低头一看,她早已沉沉睡去。禹司凤轻轻推开她的手,替她掖好被子,自己点了灯去外间看那份改革计划,一面用笔在新的玉版纸上罗列下来,加上自己的想法。

  这其中有一条,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原先离泽宫是不允许嫁娶的,甚至要戴上面具不与世人接触。如今这条被废除,周长老换成了不戴面具,允许嫁娶,更年轻一些的唐长老甚至希望离泽宫将来招收的新弟子不单是金翅鸟,若是凡人慕名而来,抑或者是其他想修仙得道的诚心之妖,都大开方便门。这条建议当然好,但不适宜在眼下的阶段实行。

  他在玉版纸上用朱砂笔在这条后加上批注:善,然眼下不宜,五年后再做详细打算。

  离泽宫原本有四大长老辅佐宫主,四长老下面是太老阁,共有十名长老掌管宫内五个堂,各堂之中另有司职高低的灵官,由宫中年长弟子担任。原本五堂之中有戒律和暗行两个堂专门用来惩罚监督弟子们的言行,一旦犯戒,先由暗行堂指证,然后直接jiāo给戒律堂定罪,故此人人自危,生怕得罪了暗行堂的人,遭到报复。

  禹司凤将暗行堂改名为督察司,取消了暗中监督的职责。另为其他四堂重新命名为善济司、戒律司、内务司、寅武司,分别执掌不同的职能。曾经的善济堂几乎就是摆着好看的,虽说大宫主常说善济堂是用来接济落魄的妖类,但实际上几乎就没执行过这项职能。他这次不单要善济司开始接济落魄的妖类,还要接济落魄的凡人,司内再加一个药石房,专门种植药糙,修行医术——当然,这个计划难免有他私人的喜好在里面,不过十分有用。

  离泽宫里别的不多,金翅鸟一族囤积着无数宝石明珠美玉,这与他们这一族喜欢华美的东西有关,故此钱财方面从来也不是难题。

  禹司凤做完初步预算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和肩膀,伸个懒腰,走到chuáng边去看璇玑。她睡得正香,手指拽着他的外衣,缠在一起,十分眷恋。

  他忍不住想抱抱她,亲亲她红润的脸颊,然而时间不够,他眼下成了宫主,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任xing地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qíng。他只有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留了一张字条给她,自己带着彻夜不眠赶好的改革计划,朝金桂宫的灵堂走去。

  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四十一章 重振雄风(四)

  上丹牙台之前,禹司凤将彻夜修改好的改革计划jiāo给了罗长老,众人见崭新的玉版纸上密密麻麻写得整整齐齐,重要之点都用朱砂笔特别注明,每一条都细致周到,方才真正信服,知道他是为了离泽宫的事qíng费尽心力。

  禹司凤望着丹牙台下无数年轻弟子,他们都听从长老的吩咐,将面具摘了下来,阳光下,每张脸都那么苍白孱弱,刻板畏缩的表qíng——每个人都是离泽宫铁律下的产物,以前的禹司凤也不例外。

  “宫主,要和弟子们说什么吗?”长老们含笑问他。

  禹司凤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一步,海风将他宽大的袍袖chuī得飒飒作响,他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请如实回答我,没有任何好顾忌的!以前的离泽宫,你们有恨过吗?”

  台下传来一阵噪杂声,罗长老低声道:“宫主,这些事还是不要当众……”话未说完,便被禹司凤用手势止住。他说道:“大家什么也不用担心,尽管说便是!要不我先说一个,我恨过离泽宫,特别是那个要整日戴面具的规矩。有时候,甚至有冲动把面具踩在脚底踩碎它。我想要建一个完全不同的离泽宫,所以第一件事便是废除戴面具的铁律。人与人之间,心无法靠近,连脸上也要套着面具,不是很可悲的事qíng吗?所以今天要大家都脱下面具,坦然面对,无论心里有什么疑惑和痛恨,都痛快说出来!大家都是离泽宫的人,这里是我们的家,在家里说话,难道也要犹豫吗?”

  他这番话说完,场内一片寂静,很久,都没有一点声音。罗长老怕禹司凤难堪,正要打岔化解这一场尴尬,忽听台下有人怯生生地说道:“我……我恨过。进来之后就像关在大笼子一样,说是一年可以回家乡一次,其实都是虚设!我……已经快五年都没见到亲人了!”

  有人起头,后面的人立即打开了话匣子,有抱怨不许出宫的,有抱怨不许嫁娶的,还有抱怨说根本不晓得均天环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却白白成了这玩意的奴隶。说到最后,有一个年约二旬的弟子越众而出,拱手道:“宫主请恕弟子逾越,弟子愚见,那暗行堂一直令人忌讳,无论出宫还是在宫中,人人自危,将他们捧得极高,谁也不敢得罪他们,生怕有朝一日无辜被戒律堂关入地牢。弟子曾有一个兄弟,只因言语上稍稍得罪了暗行堂的一个人,隔了不到半月便被栽赃与凡人女子有染,戒律堂甚至没有取证,便将他打入大牢,不出一个月便死了。宫主虽然与我们一样是年轻人,但我们也十分敬重爱戴,不敢有丝毫不敬,不过倘若改革离泽宫只是一句虚言,还留着那些铁律,还留着暗行堂,那么哪怕今日宫主要杀了弟子,弟子也断不会留下来!”

  众人本来还有些畏缩,但见他这般坦然慷慨,丝毫不惧,顿时高声呼好,一时间丹牙台人声鼎沸,吵得远在樨斗宫最里面的璇玑都醒了过来。

  众人叫嚷了许久,禹司凤终于把手一抬,做一个安静的姿势,等众人渐渐平复下来,才道:“你们的答案,我都知道了。”他停了一下,扫视众人,人人的表qíng都十分复杂,眼怔怔地看着他,似是恐惧,又似含着希望。

  “暗行堂已经撤销。”这句话令所有人都激动起来,禹司凤笑着又道:“离泽宫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虽然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对它有些仇恨,但最后我们还是选择留下,对它充满希望。作为一个弟子,我想说,大家都是好样的!作为宫主,我却想说,我年纪不大,经验也不足,以后还请多指教。”

  他合拢袖子,弯腰行礼,台下众人齐齐下跪,朗声道:“参见新宫主!”

  从此刻开始,禹司凤身为离泽宫的新宫主,已成定局。

  当上了宫主之后,本来说要找个吉日举行祭天即位大典,但新当上宫主的禹司凤gān劲十足,每天都忙的不见人影,这大典的事qíng也只有一拖再拖,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天。

  这种沉重的担子一旦挑上,就很难再甩开,禹司凤在百忙之中,有时候会想到天界的事qíng,无支祁他们还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们回去,然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他的事qíng实在太多,天界的那些事如今看来竟像上辈子发生的,那么不真实。

  璇玑倒是对他的这种忙碌没有任何怨言,司凤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再也不会说自己是浮萍之人,然后露出落寞的神色,如今的他,虽然每天都累得双眼血红,但却神采飞扬,少年青涩浮躁的气质越来越少,渐渐出落得沉稳内敛。

  经常禹司凤挑灯夜读,她就撑着下巴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寻找他身上每一处和以前细微的不同。离泽宫的弟子们对这个未来的“宫主夫人”十分恭敬,当然,那恭敬的成分里也掺杂了别的qíng绪,毕竟她两次来离泽宫闹事,令人印象深刻,有一段时间,弟子们为了他俩的关系还争辩得脸红脖子粗。

  一边坚持认为是禹司凤先追求的璇玑,一边却反驳说每次都是璇玑过来找禹司凤,所以是她追求在先,最后到底谁对谁错是没争辩出个结果,据说此事被某长老封口,不许他们再谈,便不了了之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天,禹司凤依旧每天忙得像陀螺,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这样的折腾,晚上批阅长老们递上的各种开销计划的时候,他竟撑着下巴睡着了。

  恍惚间,只觉有光影在面前晃动,他倏地惊醒,睁眼一看,正对上璇玑黑白分明的双眸。

  “累了吗?要不我来帮你?”她替他把额前乱发拨开,柔声问着。

  禹司凤叹了一声,张开双手伸个懒腰,轻道:“这些琐碎的东西你一定不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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