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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梦溪石【完结+番外】(32)

  广陵散也怕他不小心挂掉,伸手便想给对方探脉续气。

  手才刚碰到对方的手腕,他却忽然身形微动,疾退十数尺!

  就在广陵散刚刚站立的地方,地面出现一个浅浅坑洼。

  “外人都说晏宗主捡到受伤的沈掌教,意yù折rǔ对方,将其当作禁脔,如今看来也不然嘛!”广陵散笑吟吟道,“多年不见,晏宗主风采更胜往昔啊!”

  晏无师看了沈峤一眼,后者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袖口一大滩血迹,手软软垂着,闭上眼无知无觉。

  他的目光回到广陵散身上:“我不在这几年,法镜宗竟然被合欢宗打压得在中原无处容身,还得远走吐谷浑,你这个宗主未免当得太无能了。”

  广陵散笑道:“我自然不如晏宗主这般能耐,还有玄都山前掌教在手,既能暖chuáng又能采补,还能当作试炼武功的工具,这一举三得,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我原还想借来用几天,没曾想晏宗主竟然如此重视,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他一副书生打扮,人也生得温文尔雅,开口却是典型的魔门风格,说话无所顾忌。

  晏无师:“我听说这几年法镜宗在吐谷浑经营有成,连夸吕可汗都对你言听计从,山高皇帝远,真正如鱼得水啊。”

  他说话时,语气多半带着淡淡嘲弄,脾气bào的人怕是一听就来气,但无奈晏无师武功奇高,打又打不过,久而久之,这种语气反倒成了他的某种标志了。

  广陵散淡淡一笑:“比不上晏宗主深受周主重用,你们浣月宗势力在北周,合欢宗独占齐帝信重,南边陈朝又有临川学宫,佛门道门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法镜宗势单力薄,只好远走他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晏无师凤眼微眯:“既然如此,你不在吐谷浑好生经营,跑到周朝来作甚?”

  广陵散:“自然是来找晏宗主的,希望晏宗主能将香尘骨归还法镜宗。”

  晏无师哂道:“还?那上面刻了你的名字?”

  广陵散冷冷道:“此物原本就是先师所有,如何不是我所有?”

  晏无师哈哈一笑:“十年前,你尚且不敢与本座如此说话,莫不是十年间忽然吃了无数个雄心豹子胆了?”

  江湖虽然讲究qiáng者为尊,好歹平日里还有一层道德伦理的窗纸覆盖,魔门中人更将这个原则发挥到极致,你实力qiáng,自然要什么有什么,实力弱的,死了也怪不得别人,十年前晏无师未闭关前,其它两宗被他压得大气不敢喘,然而十年终究可以让人遗忘许多事qíng,包括恐惧。

  自然,晏无师闭关十年武功大涨,别人也不是毫无寸进,更何况广陵散同样是名列十大的绝顶高手,两人之间纵有差距,也绝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

  沈峤微微呻、吟一声,勉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一团模糊光影,倒不是全然黑暗了,只是能看见的东西也有限,与睁眼瞎无异,他索xing还是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温柔话语:“沈郎君,您醒了,药煎好了,正热着,婢子服侍您喝了罢。”

  这是茹茹的声音,沈峤认得,对方是少师府的婢女,他住在少师府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由她照料左右。

  “……我是在少师府里?”沈峤只记得自己遇上广陵散,而后支撑不住人事不知。

  茹茹掩口笑道:“您自然是在少师府里,要不茹茹怎么会在这儿呢,是郎主将您带回来的。”

  她端着药过来服侍沈峤喝下,又给他抚平身下被褥:“大夫来看过了,说您气血两虚,要多吃些补血的药材。”

  沈峤点点头:“晏宗主呢?”

  茹茹:“郎主在书房与大郎君说话呢。”

  她口中的大郎君,便是指边沿梅。

  也不知这碗药里是否加了安神的药材,沈峤说没几句,又不由自主昏睡过去,这一觉又睡了许久,醒来时屋里已经掌上了等,旁边模模糊糊有个人影。

  “晏宗主?”他摸索着坐起来。

  晏无师放下书,却没有过来搀扶,只嗯了一声。

  沈峤:“广陵散走了?”

  晏无师:“走了,我们打了一场。”

  沈峤:“他武功虽高,却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只说了这句话,对晏无师为何会及时出现在那里却似乎毫不意外,也不加追问。

  晏无师:“听说你在苏家与段文鸯打了一场。”

  沈峤:“此人武功奇高,假以时日,必不下于当年的狐鹿估。”

  晏无师:“比之昆邪呢?”

  沈峤:“比昆邪犹胜三分。”

  晏无师:“这么说你今日能赢,是纯属侥幸了?”

  沈峤没有居功:“不错,今日先是李青鱼与其jiāo手,段文鸯受了点伤,方才让我占了这便宜。”

  晏无师:“方才我给你探过脉了,你当日落崖时,体内相见欢毒素已然深入骨髓,毁了根基,我本以为《朱阳策》能够修补你的经脉,但现在看来,只有两份残卷,收效依旧甚微。更麻烦的是,你这样频频与人动手受伤,只会令‘道心’受损愈深,这样下去,等到道心尽毁,只怕神仙也回天乏术,《朱阳策》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连神仙也做不到的事qíng。”

  道心不是一颗心,它的意义在于根基,沈峤自小以道门内功筑基,这份根基就是“道心”,道心若毁,一个人空有武功招式也无用,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再迈向武道巅峰。

  沈峤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道心因受伤和中毒的缘故几乎毁于一旦,如今以朱阳策真气辅助缓慢修复,原本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养伤之道了。

  但问题在于,沈峤现在知道的《朱阳策》只有两卷,并非全部,而且他身在江湖,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每回动手,必然要牵动气机,损害还未痊愈的道心,长此以往,恶xing循环,等到朱阳策真气再也修补不了的时候,便是根脉崩塌,回天乏力之时。

  说起来,沈峤现在这样根脉频频受损,其中也有晏无师的一份功劳,若非他一次又一次bī他动手,沈峤也不可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但晏宗主此刻表qíng严肃认真,俨然将自己的责任选择xing遗忘了。

  沈峤也不知该说他厚颜无耻好,还是狂妄霸道好:“你既然这样说,想必是有办法了?”

  晏无师好整以暇:“不错,只要你肯废弃道心,让我为你种下魔心,习练《凤麟元典》,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沈峤叹了口气:“晏宗主步步为营,用心良苦,不能不让我佩服。一旦种下魔心,xingqíng难免会变得喜怒无常,残忍嗜杀,于你而言是乐事,于我而言却如同失去本真,就算武功大进,又有什么意义?”

  晏无师面露讥讽:“本真是什么?人xing本恶,随心所yù难道就不是本真?你看那个陈恭,你对他诸多恩惠,一路同行,共同患难,可事到临头,他明明有一百种脱身的办法,却偏偏就想到祸水东引,将你也拖下水,他那样的出身,无人教他读书习字,做人道理,难道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本真?”

  沈峤想要侧过头,却被一只手捏住下巴qiáng板了回来,不容逃避:“你谨守道心,不肯放弃你所谓的做人原则,其实也是因为还没有濒临自己无法忍受的绝境,是罢?”

  空茫无神的双目缓缓眨了一下,纤长睫毛微微颤动,良久,沈峤终于吐出一个字:“是。”

  晏无师的声音充满恶意:“朱阳策再厉害,不可能无中生有,以你现在的qíng况,根基损毁,动辄吐血昏倒,根本不可能在三年五载之内恢复武功,更有甚者,你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如今人人看见你拿着少师府的请柬出现在苏家,你我关系很快就会传遍江湖。本座仇家满天下,他们奈何不了我,想要对你下手却轻而易举,你说他们若是捉住你,会对你做什么?严刑bī供让你默写《朱阳策》出来,还是先jian后杀,再jian尸鞭尸泄愤?”

  “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觉得这样的处境是可以忍受的?”

  沈峤终于忍无可忍:“到时候的事qíng到时候再说,就先不劳晏宗主费心了!”

  被拂开手的晏无师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扑哧一笑,多云转晴:“好啦,我不过是吓你一吓,你就不高兴了?”

  沈峤:“……”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觉得晏无师的心简直比万丈深渊里的针还要难捞。

  这时敲门声响起。

  晏无师:“进来。”

  侍婢茹茹端着药碗进来:“郎主,这是今日给沈郎君煎的第二碗药。”

  晏无师:“放下罢。”

  茹茹依言将碗放下,又叮嘱沈峤:“沈郎君要趁热喝,药效才会好。”

  沈峤向她道谢,将碗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素来有个小毛病,喜甜不喜苦,小时候在玄都山上,每回生病时他都躲着不喝药,听说修习内功能寒暑不侵,就比别的师兄弟都拼命练功,别人只当他分外刻苦,殊不知他是为了逃避苦药,但住在晏无师这里,不管多少碗苦药端来他都喝下,从不吐露半句。

  只是小习惯是瞒不了人的,每回端起碗之前,他都要皱一皱眉头,放下药碗之后,嘴角还会不自觉撇一下。

  晏无师看在眼里,见他吃完药,便从边上拈了块蜜饯塞到他嘴里,甜蜜道:“阿峤,你若不喜欢喝苦药,以后我让他们在药里放点饴糖好了,来,笑一笑,别总皱着眉。”

  沈峤:“……”

  沈掌教觉得心力jiāo瘁。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老晏在正文里的表现,获得千秋杯最佳男主角,获奖理由#如果这不是神经病,还有什么是神经病#

  沈峤:我没意见。

  李青鱼:我也没意见,这种奖我不想争。

  祁凤阁:贫道从地府发来贺电。

  桑景行:没意见,如果有□□奖的话我要争一争。

  宇文邕:恭喜少师获奖,朕明天要去打北齐了,一起吗?

  宇文赟:老爹,少师好像不喜欢我!

  宇文邕:你自己搞定吧,搞不定不是我儿子。

  ☆、36|第 36 章

  茹茹见晏无师待沈峤如此亲密,不由会心一笑,她与沈峤相处多日,对其人品言行倾慕不已,自然也希望郎主能好好待他,殊不知沈峤这枚蜜饯咽得甚是艰难,胃中翻滚,恨不能吐出来还给晏无师,但这并不符合沈峤的行事为人,所以他最终只好吞下去,只觉今日的药比以往都要苦,蜜饯都不管用了。

  晏无师托腮笑吟吟看着,见对方将近翻脸边缘,这才慢慢道:“今日我入宫见周帝,他托我转达,说想见你一面。”

  沈峤微微一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见我?”

  晏无师:“明日上午我带你入宫,朝议之后约莫辰时,他就会见你。”

  沈峤:“我如今不过一介乡野小民,晏宗主可知周帝为何要见我?”

  晏无师:“你猜。”

  沈峤:“……”

  他知对方xing格恶劣,不会轻易将答案道出,还真就思索起来。

  “我今日才去苏府贺寿,周帝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我与段文鸯jiāo手,所以定然不是为了这件事,那就是因为玄都山?因为郁蔼被□□厥人邀请去讲道的事qíng?如今北周与突厥虽然结盟联姻,却暗中互相防备,从未真正jiāo心过,周帝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聪明!”晏无师击掌,“你看,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不也能猜出个七八成来?”

  沈峤蹙眉:“那周帝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晏无师:“明日你去了便知,我要你另外做一件事。”

  沈峤摇摇头:“伤天害理的事qíng我无能为力。”

  “想什么呢?”晏无师轻笑一声,手指拂过他的侧脸,最后直接落在沈峤的唇上。

  后者闪避不及,嘴唇还被揉了一下,泛出一丝血色。

  晏无师这才道:“玄都山兴盛于秦汉,我听说玄都山第一代掌教,游方道士出身,尤其擅长听音断命,连许负都曾拜在其门下。”

  沈峤笑道:“世人皆爱以讹传讹,玄都山初代祖师是否与雌亭候有关联,这我并不晓得,看相算命倒是道门的必备本事,所谓听音断命,似乎更厉害些,但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声从其身,一个人身体是好是坏,从声音也能听出来,譬如肺火充盈,则声音黯哑如手拉风箱,只要懂些武功医理,就不难辨认。”

  他这样一说,晏无师就知道沈峤肯定也对此道有所钻研:“我想让你去听听宇文邕的声音。”

  沈峤蹙眉:“周朝内宫不乏回chūn圣手,医理中首要便须望闻问切,若周帝有恙在身,那么多医者难道都查不出来?我学艺不jīng,只怕帮不上大忙。”

  晏无师:“宇文邕早年曾见宇文毓被被宇文护收买的太医下药毒死,从此讳疾忌医,轻易不愿召见太医看病,但他多年来日夜理政,早有病根落下,只怕身体已有损伤,我心里有些判断,但还需要你去听一听。”

  沈峤想了想,轻轻颔首:“那好罢。”

  晏无师笑逐颜开:“我家阿峤果然最好了。”

  沈峤面无表qíng。

  晏无师:“我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他拍拍手,屋外便有人进来:“郎主有何吩咐?”

  晏无师:“去将我放在书房的剑匣拿过来。”

  婢女应和一声,很快将剑匣捧过来双手奉上。

  晏无师接过摩挲了几下,微微一笑,将剑匣放到沈峤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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