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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梦溪石【完结+番外】(51)

  蒲安密冷笑一声:“沈道长果真能者多劳!”

  他见沈峤不肯为己所用,早已起了杀机,此时有阮海楼加入,压力顿时为之一减,顿时不再犹豫,刀刀俱是杀招,八重刀气排山倒海朝对方涌了过去。

  在旁人眼里,此时的沈峤既要应付蒲安密几乎无懈可击的重重刀气,又要应付阮海楼凌厉澎湃的掌风,双拳难敌四掌,即便他武功再高,只怕也左支右绌,难以支撑。

  十五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心口,又不敢喊出声,生怕惊扰了沈峤,影响他听力的判断,双手紧紧攥着,浑然不觉全是汗水。

  沈峤出了一剑。

  这一剑,颇有横扫千军的架势,锋芒所到之处,剑气纵横,飞白侵霄。

  一剑之后,他旋即后退,足尖一点,整个人跃起,玄都山的“天阔虹影”被他运用到了极致,霎时间,人已消失不见,再出现的时候,却是已经落在阮海楼身后,蒲安密手中的刀落地,手腕被割出一条血痕,可他连看也不看一眼,满脸不可置信,似乎还未能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

  阮海楼比他好一些,他及时收掌后撤,没有继续与沈峤纠缠,依旧转而去杀岳昆池。

  谁知沈峤复又出手相拦,阮海楼心头愤恨,不得不与之周旋,面上怒道:“你可知道当年岳昆池的师父如何卑鄙无耻,你现在帮着他,完全是黑白不分,助纣为nüè!”

  沈峤沉声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并不知其中内qíng,本也无权过问,可方才尸横遍地的那些碧霞宗弟子,难不成也该为你们的恩怨付出代价?”

  阮海楼恨声道:“碧霞宗上下,都欠我良多,我隐忍十数年,惠乐山死了,由他的后代弟子来偿还,又有什么不对!”

  沈峤不再说话了。

  有些人若已一心沉浸在仇恨之中,即便是旁人如何开解劝说,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阮海楼如今与突厥结盟,将碧霞宗上下几乎杀个jīng光,显然也不存着善了的心思了。

  两人jiāo手越来越快,阮海楼虽然在中原武林名声不显,却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他早年曾是碧霞宗最有天分的弟子,后来因故出走,去了高句丽,又在东洲派立足,成为东洲派长老,已然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

  而沈峤如今虽然根基重塑,但毕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恢复到从前的水平,眼下功力差不多也相当于鼎盛时期的一半有余,只是没了余毒和旧伤的侵扰,动起手来更加游刃有余,无后顾之忧罢了。

  眼看二人jiāo手如火如荼,沈峤分身乏术,蒲安密心念电转,眯起眼打量战局片刻,趁着沈峤回身应付阮海楼的掌风,忽然抽刀砍向沈峤后背!

  “沈师!”

  “沈道长小心!”

  同时叫起来的,包括岳昆池和十五等人,他们一直盯着战局,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但一个身负重伤,一个武功不济,十五甚至已经起身跑过去,但他一个刚学武功不久的人,如何阻挡得了蒲安密的去势,眼看刀风已经将将落在沈峤后背!

  一股清风不知从何处chuī来,隐隐带着香气,十五还未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好像看见一片蓝色衣带从自己面前飘过。

  蒲安密的刀没砍在沈峤身上,却落在一只纤纤素手上,后者乍看直接以手接刀,实际上彼此之间还隔着一层真气,而后刀被生生弹开,蒲安密身上也中了一掌,身体直接往后飞退,地上砖石顺着他的脚步寸寸碎裂飞溅,直至门口。

  “赵持盈?”几乎是第一时间,蒲安密就想到来者的身份。

  “是我。”蓝衣女子应道,飞身上前,步步紧bī,不多时就夺了蒲安密手中的刀,且点了他的xué道。

  赵持盈上前几步将岳昆池扶起来,关切道,“师兄可有大碍?”

  岳昆池苦笑:“无妨,只是我没用,让你前功尽弃了。”

  赵持盈摇摇头,没说什么,她见沈峤那边隐隐已占上风,便没有再多cha一手,而是先去解决卢峰与范元白那边。

  卢峰与阮海楼暗中联络已久,这次阮海楼能这么顺利攻上碧霞宗来,卢峰居功不小,他在碧霞宗多年,自然也有一批忠于自己的门中弟子,但此时厮杀了大半日,同样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下数人,与范元白他们混战,但有东洲派与蒲安密当助力,若无意外,卢峰今日十拿九稳,能够登上碧霞宗掌门的宝座。

  谁能想到原本闭关不出,据说到了紧要关头的赵持盈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范元白与周夜雪等弟子身上伤痕累累,无非是凭借一口气在支撑,早已qiáng弩之末,赵持盈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们莫大的鼓励,卢峰气恨不已,手中长剑想也不想便转向赵持盈,剑芒慑人,挟着厉厉剑气扑面而至!

  赵持盈双手向前,拈出太极两仪的纹印,修长手指变化万端,煞是好看,但卢峰却忽然脸色大变,只因他的长剑非但无法再前进半分,反而被赵持盈素手搅弄,悉数碎裂炸开!

  “啊!”他惨叫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飞身后退,撞上身后墙壁,周身大xué随之被点住。

  那头沈峤也将阮海楼败于剑下,后者一只手的手筋被斩断,坐在地上面色灰白,沈峤的剑则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局底定。

  卢峰、阮海楼、蒲安密这三人一旦落败受制,其余人等也就不足为虑,碧霞宗剩余的弟子们有了主心骨,很快便将局势稳定下来,东洲派等人悉数被擒,然而看着血流遍地,门中弟子十去七八的景象,任何一个人心中都没有获胜的喜悦,只有沉重与疲惫。

  赵持盈望向卢峰:“卢长老,我知道你昔年与阮海楼jiāoqíng不错,可仅仅是因为如此,你就能够下得了狠心,将本门弟子的xing命置于不顾,勾结外人,毁碧霞宗于一旦吗?”

  卢峰冷笑,梗着脖子:“你多年不问宗门事务,一心闭关修炼,这个宗主你又几曾当得称职过,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岳昆池武功不济,管事能力又平平,碧霞宗如今早已风光不再,沦落为二三流门派,若不再行霹雳手段加以改革,只怕没过几年,这个门派就要从世上消失了!阮师兄原本就是我门弟子,如今又有高句丽王女婿的身份,缘何不能领导碧霞宗重振雄风?!你倒是会捡便宜,别人在这里厮杀半天,xing命都丢了,最后关头你就出来收拾残局,不愧是掌门,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持盈摇摇头,并不与他争辩,只让范元白等人将他先押下去,又对阮海楼道:“阮海楼,今日所作所为,你已欠下我碧霞宗血债,我要杀你,你有什么话可说?”

  阮海楼注目赵持盈:“我方才听岳昆池说,惠乐山临死前,曾说了与我有关的话。”

  赵持盈:“不错,师父临终之前,将从前的事qíng,都一一告诉我们了。”

  阮海楼冷冷道:“他说了什么,怕又是说我贪心不足,辜负他一片好心罢?”

  赵持盈摇了摇头,缓缓道:“师父说,当年所有师兄弟中,他与你感qíng最为要好,那时候,碧霞宗新一代英才辈出,所有人都认为,宗门会在你们手中振兴,其中又以先师与你最为优秀,师祖一直举棋不定,不知道要将掌门之位jiāo付给谁。”

  “掌门角逐异常激烈,师祖等人设下不少考题,都被你们一一化解,据说其中一场考核,是让你们分别从不同地方赶到长安汇合,先到者为胜,当时因为四处打仗,途中艰险异常,困难重重,先师在义州病倒,而你正好也途径义州,为了照顾先师,你耽误了行程,最后先到的反而不是你们,而是另外一位弟子。”

  随着她的话,阮海楼仿佛也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不错,他xing子从小倔qiáng,不肯服输,怎么都要赌一口气,当时若非病得很重,根本起不来,是绝不肯耽误行程的,我不能眼睁睁放任他一个人在客栈里。”

  赵持盈:“先师说,他从小好胜心qiáng,对输赢极为执着,是你处处让着他,他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多谢你。”

  阮海楼冷笑起来:“我不需要他的谢意!他倒会在你们面前当好人,对自己做过的事qíng,他想必也诸多伪饰!”

  赵持盈没有理会他的愤恨语气,兀自道:“掌门之位的争夺和考验越来越激烈,先师一心求胜,乃至忽略了昔日同门qíng谊,用了些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

  岳昆池忍不住喝道:“师妹!”

  赵持盈平静道:“这些都是师尊临终前与我们说的,你当时也听见了,我现在不过是如实转达。”

  岳昆池:“可是……”

  为尊者讳的想法根深蒂固,让他怎么也没法说出已逝师父的坏话。

  赵持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不会因为年岁久远而消失,它永远在那里,师父当年犯下的错误,间接导致碧霞宗出现今日局面,我等身为弟子,理应承担起后果,这也是师父临终前的心愿。”

  旁边范元白等人都听得呆住了。

  这段隐秘而少有人知的往事,终结于那个混乱的夜晚,赵持盈岳昆池当年也不过是年轻弟子,未能窥见其中内qíng,更不要说当时还没入门的范元白等人了。

  她对阮海楼道:“师父对你说,你能力比他qiáng,理应继承掌门之位,他不再参与角逐,你不疑有他,与师父喝了个酩酊大醉,醒来时身旁却躺着师祖的小女儿,师祖认为你酒后乱xing,不堪大用,你百口莫辩,想让师父出面帮你证明,师父却反过来指证你。后来师父临终前说,当时他故意灌醉你,又知道师祖的女儿暗自倾慕你,所以与她合谋上演了一出戏,骗过了师祖和其他人,谁知你xingqíng刚烈,一怒之下竟与师祖发生冲突,愤而出走……”

  阮海楼惨笑:“不错,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最信任的人,竟然暗中算计我,对我做出这样的事qíng!”

  赵持盈:“因为此事,门中人心逐渐离散,你走后不久,竺师叔也跟着离开了,原本就日薄西山的门派越发衰微,师祖将掌门之位传给师父,师父一直耿耿于怀,临终前特地将真相告诉我们,并与我们说,如果日后你还回来,一定要向你转告一声,他欠了你半辈子的不是。”

  阮海楼脸色惨白,露出古怪的笑容:“欠我?他若是欠我,为何自己不出现,为何要让你来说!”

  他的表qíng转而凶狠:“他是不是还没死!其实他一直都躲在暗处偷看,对罢?你去叫他出来,去把惠乐山叫出来!”

  赵持盈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因着这件事,师父半生愧疚,心病难除,以致早逝。”

  阮海楼摇摇头:“不可能,他那样狡诈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早死!”

  赵持盈叹了口气:“只怕连师父都没有想到,他早年欠你的,今日却要用大半碧霞宗弟子的血来偿还,一笔归一笔,这一笔账,我今日也会与你算个清楚。”

  阮海楼却恍若未闻:“我不信他死了,他的墓在哪里?”

  岳昆池再也忍不住了:“碧霞宗历代宗主死后,遗体焚烧成灰,扬洒泰山诸峰,只有牌位被供奉在祖师楼,你难道是当异族人当久了,连这也不记得了?”

  阮海楼缓缓合上眼,半晌,两行泪水夺目而出,再无言语。

  赵持盈对范元白等人jiāo代:“你们先包扎一下,然后四处察看还有无本门弟子存活,再将这些人分开关押起来,择日再行处置。”

  范元白他们连忙应是。

  蒲安密忍不住出声:“我师尊昆邪不日便会上山来拜会宗主,还请宗主将我放开,有话好说。”

  赵持盈奇道:“昆邪是何人?”

  她闭关已久,竟连昆邪之名也不曾听过。

  蒲安密:“我师乃突厥左贤王,突厥上师狐鹿估之徒,曾败玄都山掌教,”他顿了顿,看了沈峤一眼,“喔,就是这位沈掌教,沈道长。”

  赵持盈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昆池忍着伤势,将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下,又对赵持盈道:“这次多亏了沈道长,否则在你赶来之前,局面早已失控。”

  赵持盈点点头,朝沈峤行礼:“多谢沈道长援手,大恩大德,我碧霞宗上下铭记于心。”

  沈峤:“赵宗主不必客气。”

  赵持盈:“如今要解决的事qíng太多,沈道长若无要事,能否先在敝宗落脚歇息一二,容我先处理一下其它事qíng,再向您请教。”

  经此一役,碧霞宗元气大伤,别说普通弟子,就是稍微上得了台面的,也只剩下一个范元白,一个周夜雪,就算他们,现在也都各有伤势,更不必说余者尸横遍地,令人唏嘘。

  即便这些弟子的尸首要一一收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

  沈峤表示理解:“我会在此叨扰数日,等赵宗主处理完要事,再详谈也无妨。”

  蒲安密不甘被冷落,正要说话,赵持盈手中剑鞘脱手而出,直接点在对方的xué道上,成功让他闭了嘴。

  接下来的事qíng不是沈峤能cha手的,他带着十五来到客房,没人能招待他们,他总不好让赵持盈堂堂一个掌门来端茶递水,于是弟子服其劳,勤快的小十五跑进跑出,很快给沈峤烧了热水,又去灶房要来一碟糕点。

  沈峤哭笑不得,拉着他坐下:“我不饿,你自己吃。”

  十五不肯坐:“我也不饿,沈师方才跟人打架肯定累得很,我给您捏捏肩膀!”

  沈峤按住他的手:“十五,你是不是在害怕?”

  十五一愣,嗫嚅:“没,没有啊!”

  沈峤摸了摸他的头:“我眼睛不好,可心还没瞎,你在怕什么,是不是怕我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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