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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下_耳元【完结+番外】(110)

  傅铮了解她,梅茹是个藏不住xing子的人,一连十数日,根据石冬的汇报她都没有任何异样,还时不时与他发小脾气,傅铮早就安下心。可是,在这样岁月静好的安宁里,他愈发担心自己。

  这么多天傅铮心虚的不得了,他什么都可以面对,唯独不敢看梅茹。

  他怕自己露馅。

  这是傅铮彻彻底底的死xué,他一步都不敢踏错,他生怕自己多走一步,便是万丈深渊。那种狂喜转而狂悲,他真的承受不住。

  正因为太过在乎,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敢歇在梅茹这儿了。

  梅茹这会儿望着他,眼神软绵绵的,拂过他的心,勾着他,傅铮就舍不得了。他最喜欢她了,她就是他心尖的一块ròu,他从来都不舍得离开。

  傅铮连忙说:“我待会儿就来。”

  这日夜里商议完,傅铮匆匆回立雪堂。梅茹已经歇下了。他洗净,从后头拥住梅茹,慢慢的,一点点亲吻她的脖颈。那种温热很痒,梅茹缩成一团,面露歉疚道:“殿下可不巧,我小日子刚刚来了……”

  傅铮不气也不恼,只是心疼道:“疼么?”

  男人眸子墨黑,映着她的脸,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梅茹定定看着,摇了摇头,沉默少顷,又对傅铮央道:“我想去一趟莲香寺。”

  “去那儿做什么?”傅铮好奇。

  在他的视线里,梅茹脸慢吞吞红起来,她撇开眼,不悦呛道:“我就想去寺里吃两个素斋包子,不行么?”

  傅铮一向是聪明的。联想到李皇后的催促,还有她刚才的挽留,傅铮瞬间明白梅茹的意思——这人想去寺里求个孩子!傅铮心里高兴极了,最曼妙的甜又在男人心间蜿蜒开,温柔的包裹着他,浇灌他苦涩而害怕的心,是这天底下最快活的事。傅铮抿住笑意,并不戳破梅茹,只是柔声问:“要我陪你么?”

  “不用。”梅茹冲他笑。她说:“我想跟娘亲一起去,我还想跟她好好说话呢,好么?”

  她一对他笑,她一求他,傅铮心里就软了,他立刻同意下来。

  安静的夜里,抱着怀里的人,傅铮好开心。梅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愿意为他生儿育女,还为之小心翼翼地去求神拜佛,傅铮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的眼圈儿甚至微微滚出些烫意。傅铮郑重亲吻她。

  这个吻是他捧出的一颗心,捧到她面前,全是袒露开的柔软,哪怕这会儿有人割上一刀,他也只能生生承受。

  他真的好喜欢她,珍视疼爱到了极点,连吻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她身子会难受。

  流连的亲吻完,他又凝视着梅茹。四目相对,是一片如海的静谧,傅铮心软到了极致。这样的夜,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高兴?傅铮前所未有的开怀。

  “殿下,”梅茹忽然问,“你觉得咱们孩子叫什么好?”

  傅铮笑了,“娇娇。”他前世就想好的名字,此时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梅茹似乎有些疑惑,傅铮捋了捋她的碎发,掩饰掉自己的慌乱,笑着道:“阿茹,我特别想要一个小丫头,跟你一样,养得娇娇的,谁都不能欺负她。等她长大了,我还要给她挑世间最好的人。”梅茹闻言愣愣看着他,眸色怔忪。傅铮亲了亲她的脸,动qíng而温柔的说:“阿茹,等你身子养好了,就给我生个丫头,让我宠着你们,疼着你们。”

  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不停的回响,梅茹怔楞着眨了眨眼,轻轻一笑。

  ……

  去莲香寺这天,傅铮跟石冬叮嘱了好几句,又安排了王府的侍卫随行,这才安心。

  莲香寺这天没有接待香客,里面没什么人,只有梅府马车与几位和尚候在山脚——净明是得道高僧,他年纪大了,很少再露面,连皇帝、皇后都难请动他。见王府的车马到了,乔氏上前请安。梅茹忙免了礼,挽着娘的胳膊往上走。

  这段上山的台阶梅茹来来回回走过好几次。走到山腰,她停下来,放眼望过去,天高地远,碧空如洗,底下是苍翠而孤傲的笔挺劲松,被风拂过,松涛阵阵像海làng。

  梅茹安静地听着,乔氏拍了拍她的手,嗔怪道:“想什么呢,循循?”

  “娘,”梅茹回过神来道,“我在想——天那么大,我那么小。”

  “又不省心!”乔氏摇头叹气。

  梅茹面色淡淡的笑。她与乔氏一道去见净明。来莲香寺这么多回,梅茹很少拜见这位大师。没想到净明禅室内窗明几净,墙上还挂着梅茹画的那幅观音像。梅茹端详完,对净明道:“没想到我与大师还有这样的因缘际会。”

  净明双后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所有因缘际会皆乃冥冥之中注定。yù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yù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前世今生谁又能真的分得清呢?梅茹稍稍有些恍惚,她道:“今日我想仗着这微薄的因缘,问大师一件事。”

  “王妃请问。”

  梅茹拂了拂外面,庭院中侍卫皆在,石冬亦立在那儿。收回视线,梅茹默了默,平静道:“大师,我想问殿下何时开始供奉第二盏长明灯?又供奉的是谁?”

  “阿弥陀佛,王妃为何不直接问王爷?”

  梅茹涩涩一笑,眸色黯然道:“人生在世皆有万般无奈,若是我能直接询问殿下,就不会劳烦大师了。”若是她真能从傅铮口中问出什么来,梅茹根本不用这样费尽心思。她什么都不如他,不如他聪明,不如他狠绝,什么都不如他,可他也有了软肋……梅茹垂眸。

  净明沉沉叹了一口气。

  ……

  这日,梅茹认认真真在菩萨面前磕了个头,然后在那两盏长明灯前上了一炷香。

  那香袅袅升起来,泛着冷冰冰的虚幻,仿佛一面镜子。透过这面镜子,梅茹又看到那天的自己。她落在水里,不停地扑棱,不停地挣扎,却只是徒劳。那水淹过头顶,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唯一的骨ròu。那水是真冷啊,混着猩红的血,她孩子的血,冷得她牙齿不住打颤,冷得她只能蜷成一团,浑身不住痉挛。那天她怎么等,他都不回府。梅茹蜷在那儿,冷汗涔涔,疼得要命,钻心一样。

  静静看着那两盏长明灯,梅茹眼眶泛红,她死死咬着唇,心痛如绞。

  乔氏在厢房里,见梅茹终于回来,她松了一口气。她觉得今天的梅茹不大对劲,周围反正都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嬷嬷,乔氏问:“循循你今日是怎么了?”

  “娘我没事。”梅茹宽慰道。

  “那你突然要这簪子做什么?”乔氏递过来一个锦盒。

  锦盒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支芙蓉簪,就是狠狠扎进胸口、送她重生转世的那一支。

  梅茹默然收回视线,挽着乔氏,撒娇道:“我想让娘割爱送给我。”

  “真是傻。”乔氏戳她脑袋,“你如今要什么没有,还惦记娘的一根簪子?”

  “我就是喜欢么。”梅茹说着眸色怅惋,却还是淡淡一笑。

  133|3.11

  傅铮从宫中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二月chūn寒料峭,三四颗零碎星子挂在天边,萧瑟的风从狐白围脖里钻进去,衬得他的面容越发瘦削,眉眼更是凌厉,凶煞的很。

  他今日被延昌帝召进宫商议要事。说是商议,其实是要收回傅铮手中的兵权。但傅铮手里没什么兵权。大概是年前镇守辽东的铁血手腕令人害怕了,所以有人在延昌帝跟前说了些什么。如今东宫储位空悬,所有人都盯在上面,他这个有战功的自然就落成其他人的眼中钉,众矢之的。

  傅铮乘轿撵回府,一路面色沉沉。

  这种起起落落对傅铮而言,并没有什么意外,他只是略有些不痛快。这种不痛快谓之身份低微,被人无视。他的母亲是番邦进贡来的舞姬,傅铮跟在她身边五年,极少见到天颜,更多的是遗忘。他替自己争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随其他诸位皇子进南书房。那个时候母亲死了,他在旁边哭,小小的一只,勉qiáng握住母亲无力垂下的手,像个懵懂的傻子。延昌帝被他哭的彻底不耐烦,于是问,你要什么?傅铮抓着机会说,我想去南书房。也就靠着那天这一点点怜悯,他才一步步走到现在。

  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过得辛苦。这世间他没什么至亲,除了十一弟,就剩下梅茹。

  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傅铮一辈子都离不开她的,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她。

  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人,傅铮心里就跟着柔软,想到这样的夜梅茹在府里等着自己,想到她愿意为自己生儿育女,还亲自去求神拜佛,傅铮心里便勾起阵阵涟漪,好像他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再想到将来不止是梅茹,他们还会有至亲骨ròu,傅铮就觉得高兴。

  这世间,他终于不再是孤苦的。

  傅铮无比庆幸,而现在,他只想尽快见到梅茹,抱一抱她,再亲一亲她。有她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怕。

  一回府,傅铮便径直去了立雪堂。熟料梅茹并不在,傅铮扑了个空。得知王妃去了后面的水榭,傅铮没停,转身就走。甫一出屋子,料峭寒风迎面直直地chuī来,傅铮一愣,顿住脚步,偏头吩咐道:“拿件披风来。”

  这儿风大,水边更是凉,梅茹是个不知道照顾自己的,他比她大,自然得处处疼着她,傅铮这样想着。

  王府的花园不小,行走其中,树梢一弯新月孤零零照着,四处黑黢黢的,显得格外冷清。可想到那个人,傅铮就不觉得冷清了。他沿着水榭快步寻过去,远远的就见到了梅茹。

  这样静谧的夜,梅茹一身素衣立在敞阔的窗前,乌发用簪子随意绾起来,正眉眼温柔地低头,不知是写字还是作画。

  真真切切看到这个人,傅铮心里才踏实,还徜徉着暖意,他步子愈发快了。

  梅茹身边没什么人跟着,就静琴一大丫鬟,还离得很远。见到傅铮来,静琴忙要给他请安,傅铮摆了摆手,便让她退下。

  水榭很空、很安静,男人脚步沉稳,一步接着一步。梅茹执笔的手停了一瞬,神思微微恍惚着,她没有回头,而是蘸了蘸墨,仍专心致志画着什么。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暗了,面前池子里什么都没有,唯有月色随着水波dàng漾着,傅铮一时好奇这人究竟在画什么。他走上前,立在梅茹身后,替她披上披风,亲昵的问:“夫人,在画什么呢?”他说着想要拥住此人。

  梅茹顿了一顿,侧身躲开他的手。

  这人又在跟他耍小xing子……傅铮察觉出来,可居然丁点都不生气,他心里还是甜丝丝的。笑了笑,傅铮垂眸,视线越过梅茹往下看去,倏地,他面色稍稍一滞。

  就见铺开的宣纸上是几个圆不溜丢的元宵团子,笔尖轻轻点了几点,就成了沾在上头的芝麻,活灵活现,无比可爱。

  与前世他教梅茹的一模一样!

  湖边凉风拂过来,傅铮身上渗出一些不妙的冷汗,他克制住寒颤,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微微俯身亲了亲梅茹的发间——

  傅铮身子蓦地又是一顿!

  他整个人僵在那儿,眼神直直盯着某处,有一瞬傅铮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傅铮钝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梅茹已经回过身。

  两个人靠的很近,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傅铮的心忽的跳得好快。

  梅茹默然地将绾发的簪子取下来,乌发倾泻,随风轻轻飘着,衬得她的身影特别淡。她将那支簪子递到傅铮眼前,淡淡的问:“还记得么?”

  傅铮不想看的,可是他的视线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地就飘了过去。

  清冷月色里,梅茹手里那支簪子闪着渗人的寒光,最让人害怕,最令人不由自主的颤栗,还能将他bī疯!

  傅铮怎么会忘记这支簪子呢?傅铮前几天才重温过那个噩梦。梅茹一身素衣,而这枚冷冰冰的芙蓉簪就那样狠狠扎在她的胸口,深深扎进去,全部都是血!那些血汩汩流出来,他怎么都止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掉,又一次死在自己怀里……

  饶是他再淡定,此时此刻也承受不住这种直刺眼底的冲击,傅铮眼底有片刻的晕眩,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心突突跳得好快,偏偏喘不过气。

  他头好疼。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梅茹起了疑,她在试探他。

  艰难敛起异样,傅铮镇定问道:“阿茹,这簪子怎么了?”

  梅茹没有接话,她只是面无表qíng地望着傅铮。外面黑了暗了,两盏昏huáng的灯在风里飘着,将两人身影拉长,这是一种无声对峙,更像是临死前的宣判。明明时间很短,却又仿佛一辈子那么难熬。

  傅铮忽然觉得无望,却仍假意镇定道:“到底怎么了?”他声音轻轻的,掩饰害怕。

  “呵。”梅茹终于冷冰冰开口,“你下旨抄了我国公府,府里上下数十口人,你后来杀没杀?”

  “你在胡说什么,阿茹?”傅铮心惊,面上还是故作淡定。

  见他这样,梅茹忽然就笑了,脸上笑容最是惨烈。被风扬起的头发,飘在身后,宛如鬼魅。她笑着笑着,却又突然止住,“王爷,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梅茹视线直直戳过来,刺在他的心里,傅铮避之不及,心头旋即一紧。

  然后,就听梅茹一字一顿道:“还是说——我该喊你陛下?”

  “又或者,”梅茹怔怔的,苦涩笑道,“我该再跪下来求你一次?把你说过的那些话,通通再说一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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