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那个！我想吃！”
“先吃掉沙拉，亲爱的。最后才能吃甜品。”
“但我想吃那个！我不喜欢沙拉！”
那位母亲皱着眉一次次试图让她安静下来，但相貌可爱的小姑娘却只是摇着头固执地拒绝，嘴里不满地叫嚷着。
莫一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桌子——这年头的桌子大多都是带智能系统的，可以根据命令调节菜品位置、转盘转速、在桌布被弄脏时自动调整或清洁等等。但他这一摸，却并没有摸到触控板，不由有些惊讶。
而那位年轻的妈妈一番摸索也没有找到，抬起头向长桌一端的克里斯蒂娜望去。女主持人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眼神：“……为了节目，这是我们特别安排的桌子，没有内置系统。同样，也没有餐厅服务机器人，很抱歉，我本来是想饭后开会再介绍的，但……”但谁知道这会儿就因为这个出了问题呢？
加百利的妈妈皱了下眉，拍拍女儿的头，自己起身走到那道甜品那里，将那一篮子小点心整个端到了她的女儿跟前。
莫一笑若有所感。难怪。他刚刚还想，这个母亲看起来还是挺有礼貌的，女儿怎么会显得这么任xing。不过刚刚那一下，这个母亲眼睛里的不满，还有她把整整一个篮子都端走的行为，却让他明白了一些。作为成年人，这个母亲的表面功夫总是会做得好一点，但有些细节还是bào露了她的xing格和习惯。
可能有些东西在母亲身上表现得不明显，但放到年纪小、不通人qíng世故的女儿身上，就明显起来。
“真没教养。”
正当莫一笑心里想着的时候，又是一道童音响起，并不吵，反而平平淡淡的，但语气里却有种明晃晃的不屑。莫一笑心下暗自感叹这顿饭恐怕是吃不消停了，又一次抬头看去。
这一回是坐在他斜前方的男孩，十岁的辰江岚。这也是让莫一笑有些诧异的一个孩子——他没有由监护人护送过来，而是一个人，由飞船儿童托运业务带到这颗星球的，然后被节目组接来。
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就继续用手里的刀叉有条不紊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是恰到好处的优雅，没有半点因为力道过大而导致餐刀划过盘子发出的噪音。
——这么看着，他简直是个完美的小绅士，甚至让人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这么优雅的孩子，怎么会说出那样嫌弃得毫不掩饰的刻薄话语呢？
“你说什么？”加百列的妈妈显然也听见了，当即转过身怒视着辰江岚。反倒是加百列似乎年纪还小，不明白辰江岚的话，咬着勺子没什么反应。
“好了好了，大家第一天见面，都和气一点。”年纪最长的朴雅慧看气氛不对，连忙cha言调和。她冲加百列妈妈微笑了一下：“咱们成年人，别急着跟小孩子发脾气，先好好教育教育。”然后又对辰江岚说：“孩子，你刚刚说的话可有点不合适，妹妹是个小孩子，你不该这么说人家的——和妹妹道个歉好不好？”
她声音温和舒缓，是让人听着就想到暖烘烘的壁炉和一个美好的梦的那种。几句话不疾不徐地说下来，气氛已然缓和了。加百列妈妈也慢慢没了怒意，只是看着辰江岚，等着他道歉了事。
在一桌人的注视里，十岁的男孩子慢悠悠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这才转头看着加百利妈妈：“我没说她。”
加百列妈妈愣了下，不甘心地说了句“明明听见了”，但脸已经转回去看着女儿了，似乎以为辰江岚是嘴犟不肯道歉，但已经收回那句话了。
结果——
“我是说你，阿姨。”
一身灰格子西装的小少年点了下头，很自然地说了这么一句。加百列妈妈猛地转过身，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他，其他人也被这孩子吓了一跳，都愕然看着他。
谁知辰江岚竟好像没感觉到众人的视线一样，慢条斯理地将餐具摆放好，从椅子上下来：“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等等，谁准你走了？”加百列妈妈看他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要离开餐桌，立刻就喊了起来，“你说谁没教养？”
“我说你啊，阿姨。”结果那个男孩还重复了一遍。
“你！没大没小毫无礼貌，到底是谁没教养——”
“行了。”克里斯蒂娜见qíng况变得有些混乱，表qíng变得非常严肃，“先安静下来！”
“可是那个男孩嘴巴刻薄成那样——”
“安静，根据合约，从全节目组聚齐开始就是全程拍摄的，你们忘了吗？”克里斯蒂娜放大了音量吼了一声，“您也不希望在节目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吧？”
加百列的妈妈果然不吵吵了，但脸上还是满满的不甘心。
而辰江岚看她不说话了，居然继续往餐厅外走，没有理会克里斯蒂娜的意思。
“辰江岚！”克里斯蒂娜不得不点名叫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那男孩终于站住了，转过身来：“我已经吃完了。”
“但你让别人没办法好好吃饭了。”克里斯蒂娜显得有些生气，“你不觉得你欠舒斯托尔夫人一个道歉吗？”
“我不认为我应该为了实话而道歉。”辰江岚说。一双眼睛好像水银里养的黑曜石一样黑白分明。
“哈。”那位叫做舒斯托尔的夫人——加百列的妈妈——从喉咙里发出响亮的讽笑声，“他连点歉意都没有——我得说，哈尔金小姐，我让我们加百列参加这个节目可不是为了和这种没教养的小崽子呆三个星期的，万一教坏了她可怎么办呢？”
“有您这样的母亲，我不觉得她能被我带得更糟，阿姨。”辰江岚道，语气居然还很有礼貌。
舒斯托尔夫人看起来要气炸了。
克里斯蒂娜头疼地扶了下额头，低低呻吟了一声，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了，舒斯托尔夫人，还有你，辰江岚，二位跟我过来一下，其他几位请继续用餐——很抱歉第一顿饭就出了岔子，我希望从明天开始正式拍摄的时候qíng况能够好起来……”
她带着辰江岚还有抱着加百列的舒斯托尔夫人去了会议室。
莫一笑慢慢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浓汤，隐隐觉得这个“预备家庭”，恐怕会是个非常、非常有挑战xing的节目。
饭后所有人都在会议室集合——他们身处的是一间五层的别墅，在拍摄期间这里既是室内活动的场所也是晚上的住处，而在这间别墅里当然会有一个用来开会的大会议室。
莫一笑和另一位男士——弗德里克聊着天走进会议室。
“……但愿我们进去的时候不会因为尖叫声和吵闹声损伤耳膜。”
“我觉得哈尔金小姐应该能应付得来。”莫一笑耸耸肩，虽然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气，但既然这个节目办了这么多期，熊孩子熊家长应该没少见，估计多少也习惯了？
进到会议室里，克里斯蒂娜站在屋子的最前面，而辰江岚和加百列母女遥遥地坐在会议桌一头一尾，谁也不看谁，虽然没有再吵，但气氛冷得像冰一样。莫一笑几个也都坐下了。
他特意看了一眼唯一目前没什么动静的孩子——八岁的栗山唯一。这个女孩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直乖乖待在爸爸身边，虽然有些腼腆，但实在看不出哪儿有熊孩子的迹象。
但想想这个节目组的风格，他觉得还是不要对这个似乎很腼腆的孩子报什么太大的希望。
“……明天早上起chuáng开始，我们的节目拍摄就正式开始了。”等人都做好了，克里斯蒂娜介绍了一下，“两位家长，你们可以选择打道回府，也可以选择跟着节目组，但请不要擅自gān涉节目组的活动和嘉宾与孩子的相处。如有疑虑可以和随组的心理导师、剧组剧务人员jiāo流，但请一切按照合约上的规则来，好吗？我们曾经发生过家长qiáng行扰乱拍摄、耽误节目进度并最后擅自让孩子退出导致节目播出时间延期的问题，最终我们选择在法庭上解决，那位家长付出的代价可不小。所以，为了我们能够好好合作，我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面。”
对于几个明星嘉宾，克里斯蒂娜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嘱托，毕竟，这个圈子里的人更了解一些规矩。
“……好的，那么看来我们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那就请剧务打开摄录仪，我们开始拍摄抽签环节吧。——两位家长，请二位退场可以吗？”
舒斯托尔夫人和栗山唯一的爸爸离开了会议室——前者离开的时候还瞪了克里斯蒂娜一眼，当然，被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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