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祁景言，然后就见到自己一贯冷淡的好友表qíng格外专注地凝视着场地中的少年，冰凉的眼瞳里流淌着浅浅的光。
“那么，我开始了。”少年短暂地微笑了一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黑发的少年半倚在墙上，做出靠着门框向屋内看去的姿态。虽然似乎只是随意地靠在那里，却偏偏显得腰细腿长，每一个角度都是几近完美的诱人。
“凡森。”简单的名字，被他念得有些媚气，仿佛是含在舌尖轻轻绕了一圈再吐出来，让人仅仅听着声音就恍惚看到撩人的夜场。
只是，声音妩媚，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心惊的冷冽：“不用遮掩了，我都看到了。安茹列昂家族的所有物标识……我没有看错吧？”
少年玫瑰一样娇嫩的双唇微微扬起，一双美丽的桃花目眼尾也懒散地勾起来，笑意带着些许玩味：“你是个奴隶。”
少年停顿了片刻，似乎有谁对他说了什么。他短促地笑出了声：“哈。帮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要知道，抓到一个逃奴，把你带到安茹列昂的门口，我就能拿到五十个银币。五十个银币呢。”他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美丽的眼睛因为想象而眯起，流泻出一丝贪婪。这让他妖jīng般美丽的面孔一刹那显得俗不可耐。
停顿。少年双臂环胸，脚尖在地上踩了踩，眼神灵活地转了转，慢慢扫过整间屋子。看到这一幕唯二的观众几乎可以脑补出坐在chuáng上、受伤的凡森急切地说着什么，而卓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毫不放过一个角落地搜寻着屋内可能获得的全部财物。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的家伙。”似乎被不存在的“凡森”喋喋不休的哀恳弄得有些烦躁，少年随意摆了摆手，“要我守口如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总得赔偿我的损失。”
适时的留白，似乎真的有一个“凡森”在他对面，不解地问他“什么损失？”。
少年嗤笑：“什么损失？当然是没有把你jiāo出去，我少得的那五十个银币啊！拿来！”他摊开手，一只纤细、白皙、让人看着就想要摸一把的玉润的手，说的话却让人几乎要惋惜——怎么这样一只美丽的手，生在如此一个俗人身上？
他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目光发亮，紧紧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
奥利弗几乎也想要下意识地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无实物表演，那片地方一无所有。那，他在看什么？
少年接下去的话给人解了惑：“没有？你当我是瞎子吗？那是什么？不是你的钱袋吗？”不知道对面的人做了什么，少年一歪头，脸上露出一丝气恼：“穷鬼！居然只有几个铜币！”丧气地撇撇嘴巴，少年大步走过去，挽起袖子，露出线条美好的洁白手臂，但动作却粗鲁到让人想要尽可能离他远远的。
“让我看看你都有些什么东西！”他动听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尖利，手下做着翻找的动作，急切而又糙率，似乎是随手将翻过的“包袱”往旁边一丢，让人想象得到经过他这一番折腾，这间屋子凌乱成了什么样子。
“滚开！你这穷鬼！”粗鲁地翻找着，少年忽然伸手在空中毫不留qíng地挥了一下。祁景言几乎能够在这个动作里看到另一个人，一个受着伤，踉跄地从chuáng上下来要拦住他乱翻、但是手却被一巴掌挥开的凡森。
第11章
然而明明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的，只有一个“卓”。
对，就是“卓”。已经不再是莫一笑或者什么其他人了，现在那里的，就是活生生的卓。他斥责的语气，贪婪的眼神，还有烦躁地挥开旁人的动作。好像那里就有一个“凡森”，伸出手要阻拦。少年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流畅，连位置都刚刚好。明明他没有做一个字的介绍，但只是这样看着就能够想到，此时的少年“看到”的是怎样一幅场景。
他刚刚倚在门框上，凡森在chuáng上，他大步走来，停下的位置是chuáng边的桌子，而凡森刚刚是从chuáng上欠身过来、伸出手拦他却被一巴掌打开……
“这么点东西。”少年终于停止了翻找，表qíng却是悻悻的，撇了撇嘴，满脸的失望。他掂了掂空气——应该是包裹之类的东西？懒洋洋地拽在手里，“行了，就这样了，我不会把你jiāo出去的。”说着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侧过头往chuáng的方向看去。
“……我说。”少年的声音里有些复杂的意味，“你肚子上缠的布红了，去涂点药。”
凡森脾气就是再好，这时候也对这个qiáng盗心生气恨。祁景言默默地在心里补上凡森的台词——涂药？那也要有钱才买得起药。
少年的脸色一僵，抿了抿嘴唇，眼睛一瞪，露出凶狠的意味，仿佛是在说“抢你怎么了？谁叫你是逃奴？！”但很快气势又弱了下来，似乎是在对视中率先败下阵。
他开口，眼神没去看凡森，而是落在地板上，语气有些别扭：“算了，你要死了我还得出钱给你请牧师，还得想办法把你尸体处理掉，不划算。——还你一半。”
他的左手从右手拎着的袋子里抓了一把，赌气般地往chuáng的方向一扔。祁景言几乎可以脑补出凡森被一串突如其来天女散花般的铜板砸到伤口的痛呼声。
“喏，就这样了。”少年扬了扬下巴，之前一直显得媚俗的脸蛋，此时却显出几分倔qiáng来，“别死了！省得给我添麻烦！”说着转过身，大步走向了门口，动作看似镇定，却能被人看出别扭的落荒而逃的姿态。
“奥利弗导演，祁影帝，我的表演结束了，请两位点评。”
少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站定了，转过身鞠了一躬，整个人的气息一扫轻浮与尖锐，变得温和乖巧起来。脸上的表qíng也从气恼与一丝媚意变成了温润的浅笑。
“好！好！好！”奥利弗站了起来，拍着手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才拊掌大笑起来，“gān得漂亮！一笑。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莫一笑弯了弯眼睛，露出得到夸奖后有些开心又努力想要保持谦虚的样子。这其实有一点做戏的成分，毕竟以他的演技，假如不能令导演满意才是失败。而且，奥利弗的惊喜肯定也是因为之前所有人都不看好莫一笑，在反转之下才会更意外。
莫一笑的目光从奥利弗身上移到了祁景言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对这个时代最出众的演员的挑战yù，他很想知道祁景言的看法。然而，目光所及，祁景言依旧坐在沙发上，坐姿笔挺，但似乎和刚刚坐下的时候没有半分差别。他的表qíng也依然非常淡定，似乎莫一笑刚刚令奥利弗惊喜的表演只是理所当然的事qíng——只是他眼睛的颜色微微加深了一些，但这样的变化几乎微不可计。
莫一笑莫名地就有点不慡，毕竟他自己是那种看到还不错的演员，尤其是后辈，都会至少礼貌xing地露出微笑、给予鼓励的。见祁景言一脸“我就静静看着反正怎么演都不如我”的表qíng，莫一笑心里吐槽了一句：……bī王。
“嘿亲爱的一笑，我想你可以把你的经纪人找来了，让我们谈谈我们未来的电影！”奥利弗还在兴奋中，双手微张做出欢呼的姿态，“我可真是运气太好了！谢谢你，莫！当然还有景言，老朋友！多亏你第一站就让我来这里！”
莫一笑笑着点头，用光脑叫了张晋。很快，他的经纪人就一脸懵bī地冲了进来：“一笑？你、你、你……”
“您好！”张晋还没有把自己复杂的心qíng表达完毕，奥利弗就愉快地和他握手去了，“您就是一笑的经纪人吗？来来来，接一下我光脑里的合约，看看如何？您看有哪里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
莫一笑唇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这个语气，和“我一定要把莫一笑招进剧组你狮子大开口也行”有什么区别……这个导演未免太实诚了吧？但好在，张晋一脸复杂的表qíng，还没有回过味来，显然是没有那份就地起价的jīng明的。不过以莫一笑的咖位（假如他有“咖位”这种东西的话），狮子大开口也开不出来。
奥利弗和张晋初步就莫一笑接拍这位导演的新电影达成一致之后，大掌一挥表示要向李导表达一下帮他找到好苗子的谢意，带着魔xing的微笑，勾着祁影帝的肩膀就走出去了。
“一笑。”试镜的休息室里，张晋脑子还是晕的，“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嗷！兔崽子你掐我gān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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